今天父亲下葬。电话在周一上午9点打来,我在上班的路上。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我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昆明,进了家,父亲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他严肃地看着我,像是在问:为什么又被老师留堂…
李记发屋约14平方米,开在小镇一大桥堍的引坡旁,局促而偏僻。店极简陋,除了墙面留有刷过涂料的痕迹,地上铺了瓷砖外,其他都“原汁原味”,看著跟主人一样素朴。店主姓李,人清瘦,白净,目光如炬,讲起话来柔声…
1老陈是我的初中同学。他长相普通,成绩垫底,不是个讨喜的孩子。可他似乎感觉不到大家的嫌弃,对谁都掏心掏肺,任劳任怨。初中三年,他几乎天天第一个到校,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家给他取了个“劳模”的绰号,…
差不多从记事起,我就住在姥姥家,后来回县里上幼儿园,但父母依旧很忙,常出差,我还是会被隔三岔五地送回去,所以我童年最初的记忆里,我一直都在姥姥身边。直到小学,我才算正式离开了姥姥家,回县里念书。每年的…
“齐二奶奶”的名字是村庄人起的,只因她嫁给了一个姓齐的,丈夫排行老二。她真名是什么,村里倒没几个人记得住。齐二奶奶好看,标准是多年前的,也囿于一个偏远小村庄的审美标准。那是个大家都很穷的年代。穷到什么…
94岁的外公日前回家乡办点事,准备办完就回自己的家。早晨起来,母亲悄悄地对我说:“你不去看看你的外公吗?”外公住在鄉下的轮窑二厂。我小时候就没有见过外婆,舅舅也早已离开人间,外公依例同长孙住在一起。我…
昨晚又梦到太平湖,梦到湖边的黄檫和山樱开花了,油菜地浮起一片明黄,蜜蜂倾巢而出,驮着阳光的金色粒子在低空飞舞。还梦到一位戴着面罩的放蜂人,在湖边的大树上搭了个树屋,那树屋看起来小极了,鸽子笼那么小,也…
山峒里多蛇,贩蛇便成了一种不错的行业,其中最有名的蛇贩子是端妹子。照当地俗称习惯,“端妹子”其实是男性。他额角有一大块黑皮,所以又有人叫他“黑皮”。黑皮原来是吃铜锣饭的,唱乔仔戏,打电视普及以后,铜锣…
我至今记得小叔的模样。花衬衫,喇叭裤,长长的鬓角像钩子一样紧贴面颊,有时斜背一把吉他,在小镇的路上招摇而过——小叔是出了名的时髦青年,80年代流行的东西,没有他不玩的。有一阵他迷上了霹雳舞,在爷爷的菜…
她喜欢抽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下巴微微抬起。在日光好的时候,背靠着小院门口那面石头堆砌的墙。她喜欢看言情剧,泪点低,总是为剧中人唏嘘,情急的时候甚至会嚷嚷着让我去把结局逆转重新写一遍。她喜欢一个人远行…
很奇怪,每每听到“匠心”这个词儿,就不由得想起故去四十多年的太祖奶奶,想起她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风马牛不相及,可世上的事或许就这般奇怪,种豆的收了瓜,撒草籽的捧了花,高大上的“匠心”俩字黏上了我的…
幼年时的暑假热得树叶又绿又亮,我在庞老头家里待着。中学的升学结果已经确定。出去玩吧,顶着七月炎夏凶残的太阳,人都要脱皮。在家待着太无聊,简直像坐牢。我母亲说,得了,要不你去庞老师那儿上补习班吧。庞老师…
三月里,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三山坳采枞树菇。我們起了个大早赶到大同水库的渡口,请求摆渡人把我们送到三山坳的入口。偌大的大同水库,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渡船,渡船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摆渡人。摆渡人的胡子、头发全白…
小时候,我爷爷经常带我到街上去理发,我们那里习惯称为剃头。我爷爷去剃头只找一个人剃,这人叫美清,那是和我爷爷一样长得清瘦而精神矍铄的老人,和我爷爷年纪不相上下,不知道是依着哪里弯来弯去的亲戚关系,爷爷…
外婆走的时候,我正在北非一个国家旅行,收到妈妈短信的时候,我刚坐上一辆大巴,三十几摄氏度的天气,日光直射,巴士没有空调,沿途沉闷又昏黄,只有连绵不绝的土丘和零星散落的民居,犹如烈日蒸腾后残留的盐粒。雨…
衰老像夜晚一样徐徐降临,光并不是一下子就散尽,死神有惊人的耐心,有时他喜欢一钱一钱地凌迟。壮年时的余晖犹在,八十岁时,姥姥的食量仍是阖家之最。她独个儿住在老房子里,自己伺候一个蜂窝煤炉子,自己买菜做饭…
父亲在最后那些日子里,突然特别想吃红烧肉。医生叮嘱化疗病人不可食油腻,然而看他实在咽不下去日复一日的清粥小菜,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那些日子,我天天绞尽脑汁。南美的虾仁,澳大利亚的海参……又要高蛋白,…
出国之前,外婆跟我说:“你要走那么久,在走之前去和你妈妈说说话吧。”我说:“好。”舅舅开车送我去墓地,那天恰逢鬼节,来祭奠的人很多,我们找了很久才在离陵园很远的地方找到车位。舅舅先去看他的岳父,我一个…
小城夜雨又风起,华灯初醒,夜未眠,是一汪思绪。海风很柔,恰似轻抚你的秀发;夜风略凉,愿她吹散你的忧伤;春风稍甜,仿佛你的笑脸近在眼前。我听见花儿在歌唱,远方有你思念的姑娘,月色在我耳边诉说,你想她了,…
盛夏的午后,知了聒噪地叫着。我说想要吃冰激凌的时候,爸爸笑得很难看。我知道,这让他有点犯难,从村里到镇上有两公里的距离,而在37℃的三伏天,想要把一支冰激凌完整地带回来,他需要有超能力。可是看着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