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爷在双龙乡是个名人。一来是他长得帅,一双浓眉,长在五官端正的脸上,与某位开国领导人神似,虽然现在小爷已有80岁了,但英俊的轮廓还很清晰。有人调侃说,要他去出演伟人,肯定会一炮走红。二来是他的知名度高,他曾经长时间担任过双龙水利水电站的站长,从曾家水库的修建,到洈水灌溉沟渠开挖;从双龙公社大楼的建设,再到全乡路渠堰塘的规划。双龙乡的每一座丘岗、每一条溪河,都留下了他丈量的脚印。特别是每年秋冬水利大会战,他更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他相当于参谋长,仅仅只读了个初小的他,为水利工程建设拿方案、绘图纸、管质量,指挥千军万马,却神似闲庭行步,一时让人惊叹不止。在他任期内,建成了双龙乡的无数个水利工程,至今仍在发挥巨大经济、社会效益。在双龙乡,说起他的名字,稍微上点年纪的人,不知道曾广德这个名字的人很少。
有人说,我的小爷是个怪人。但我觉得小爷的怪,是能够让人心悦臣服的怪,是能够让人事后都能理解的怪,是能够让人肃然起敬的怪。他的怪,一点也不怪。
唯实不唯上,是小爷的第一怪,他认准的事,不管对方是否位高权重,他都要一根筋搞到底。70年代,农田水利基础建设基本上都是肩挑手提,修建王家厂水库北干渠时,小爷作为双龙乡营部技术员参与其中。一般情况下,营部得到上级分配的沟渠开挖任务后,按照上级划定的路线、规定的长、宽、高及坡比,按时完成就行。但作为一名技术人员,我的小爷从不盲从。接到任务后,他从渠首到渠尾,依次进行了踏勘、测量、计算。他发现开挖线路有问题,便向营部报告,决定变更渠道线路。有人劝他说,“这是县里确定的线路,我们照做就行了,你逞什么能啊”。还有人说,“听领导的不会错,你今后还想不想进步的”。但小爷不为所动,仍然大胆调整了开挖线路。
第二天,县有关部门在现场检查时发现双龙营变更了开挖线路,大为恼火,立即报告给县政府领导。第三天,正在工地指导施工的小爷听到广播呼叫,要他迅速赶到营部。一进屋,在座的全是县政府、区公所和公社领导,其中有一名领导严厉责问道:“曾广德,你凭什么擅自变更渠道线路?”因为胸有成竹,我的小爷侃侃而谈:一是新线路比旧线路缩短距离478米,二是少损毁农田面积1。69亩,三是节约劳力财力成本近4万元,请问领导该不该调?他还拍着胸脯说道,所有数据可以复核,错了拿他是问。听罢小爷的陈述,领头的县政府主要领导问县里的技术员,小爷的陈述是否准确。县里的技术员红着脸说道,因为上次天气炎热,县里测量时没有认真,双龙营的新线路是准确的。至此,县领导表态同意按小爷提出的新线路开挖。事后了解到,旧线路之所以绕道,是因为要避开一名区公所领导的祖坟。
认公不认私,是小爷的第二怪。七、八十年代,当水利水电站长的权力还是蛮大的。其中有一项权力就是发放水利工票。计划经济时代,每年公社都会根据当年建设工程总量,计算出需要多少工日,再将任务分配到村到组,村组再按劳动力平摊到每家每户,作为义务工必须完成,年底凭工票结算。未完成的要折合成现金,由家庭上交给村里。水利工票,相当于流通的人民币。每年经小爷之手发出去的水利工票多达几万。我的父亲是家中长子,由于爷爷过世早,小爷成家立业都是我父亲一手拉扯的,但在义务工年代,我们从来没有因小爷是站长而少做一个义务工。高中三年的寒假,我年年都出义务工,既到其他组上去挖过堰塘挑过泥巴,也到乡林场的桔山上挖过壕沟,还到双新村的杨柳湾鱼场去挑过堤,哪怕手脚全部冻乱,也从没拉下过。我家与小爷的住房相连,共用一个碾谷场。记得有一次,有个村支部书记,也是小爷的老朋友,提着瓜果和酒到小爷家拜访,一开始气氛友好热情,可过了一会后,就听见小爷厉声喝斥道:水利工票是一担土一担土挑出来的,哪么能说少就少!要我给你少任务、送工票,我的良心就让狗吃了。说罢,连推带送的将来人和礼品送出了门。正是因为一心为公,心无私念,所以我的小爷在水利站主要负责人岗位上十多年,一直威信很高,口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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