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走了,带着他76年对人世间的眷恋,带着他青年时期、壮年时期许多美好的生活愿望,也带着他对生活的幽默、对病痛的无奈闭眼走了。我作为侄女亲历送别二叔的整个过程。奔丧——遗体告别——入殓——出殡——进祖坟——入穴埋葬,总共四天的时间。
奔丧,我和哥哥、妹妹为二叔带上菊花,一束白菊一束黄菊,进了村子,离老远就看见戴孝的人们,也看见二叔唯一的儿子——我的堂弟,他脸色青黑着打了招呼,除了一脸的倦意,没有一丝泪痕。不知为什么,对于病逝的二叔我一时哭不出声,进屋见到玻璃棺材,听着二叔两个女儿悲切的哭声,我的眼泪才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二叔一共三个子女,因为他中年患病使当时很好的家运一下子中落了。十九年病魔的煎熬中,一直侍候在身边的二婶受累受苦可想而知。前些年二叔话语清楚时,每当我们回老家看他,总忘不了要表现一下自己幽默的个性,见到侄、侄女掏钱给他,二叔总要打趣地说:“给钱就要,多掏几张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会儿,后来,他话少了,二叔屋子里难闻的气味重了。去年农历十月一我回老家扫墓前去看望二叔,他已经很瘦弱了,我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二叔无神地看着我,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只是一边吃一边说橘子“没籽——”这是二叔最后留给我的话语。这时的二叔已经无所求,真的只剩下活着了。 关于二叔,最早留给我的记忆是朦胧的,在63年闹洪水之前他把我和哥哥分别放在箩筐里用自行车接到老家。之后,我的很多在老家生活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关于二叔,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高声、大嗓门,能干,肯吃苦。而今,二叔去了,一个十九年患病,九年瘫痪在床的人还有那么多人来吊唁他,按我们当家哥哥的话说:“二叔壮年时是村里有名的厨子,谁家有事他不帮忙,为下人了。”
乡村的遗体告别仪式要两天时间,因此都放在冰棺中,走进那个砖墙砖房的院落,是二叔遗体告别处,是儿子生活的院落,其实,老人家大概有十年没有走进这个院子了,因为他失去了行走能力,东边土墙土房的小院才是他居住的房子。儿子为二叔买了口很大尺寸的棺材。我们这些侄女就要和女儿一起挂材里材头五彩花,民间的丧葬礼仪虽老土但淳朴无华而且有理有据。
辞灵完毕就出殡了,我们穿着重孝随灵车来到老李家坟地,眼看着现代的设备起重仪器吊起二叔的棺木,挖沟机铲土埋葬了二叔,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入殓师》里的一些画面和画外音,入殓,是人死后别人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他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想到那部电影对生死的态度,以及活着的人如何冷静理性地看待世界,看待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每个职业和岗位。正如入殓师终于有一天为他的父亲收尸入殓一样。我的父亲后来说起二叔出殡的事,大概的意思是:出殡时儿子孙子的哭丧相还是像样的,跟其他的孝子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儿女、孙子在此时的表现完全是给现实中的人们看的,孝子不像孝子会被人耻笑的。 二叔走得很风光,他很有福气,出殡那天的阳光也格外好,作为侄女我默默为二叔的亡灵祈祷、祝福。从坟地回来我一身土、一身汗、两个眼睛胀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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