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18岁的时候嫁给了父亲,19岁生下我来,过了三年又生下妹妹,妹妹未足一岁爷爷就将家分了,父亲、母亲我们一家四口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自家的山地里搭了个窝棚。晚上的山风呼呼的吹着,棚子咯吱咯吱的东倒西歪,父亲总是紧紧的搂着我,母亲则抱着妹妹,偶尔的有一只夜间活动的鸟扑棱棱的飞过或是凄惨的叫起来吵醒了妹妹,她总会哇哇的哭叫,而我一害怕就会蜷缩成一团往父亲怀里钻。有时父亲晚上去砍木材,母亲就和妹妹我俩睡在棚子里,天蒙蒙亮的时候父亲就会准时的赶着家里的那条老黄牛回来,老黄牛拖着砍到的木材哼哧哼哧的从鼻孔里冒出白气来,这样过了半年之后终于盖起了我们自己的家,三间瓦房——正房、灶房和厢房。就盖在我家的山地里,离村子中心很远,四围只有两家人,母亲和父亲没日没夜的苦,将两块山地弄得年年丰收,又在地边种了花椒、桃子、李和松树,家里常年的围在一片绿色当中。
不晓得是天意还是咋的,在我将要念书的那年,突然下很大的雨,从山上奔下来的洪水将正房的墙冲裂了。长年离村子较远也让父母察觉了不便,最明显的就是电,那时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能独立的将电杆插到那里去。为了我和妹妹,父母决定趁着那个契机将家搬出来,结果就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第二次搬家,一切都显得轻车熟路了,木料仍用以前的,瓦倒是重新买了,还和以前一样,我们又住了几个月的棚子。搬家之后,种田也比以前近了好多,母亲便常常的约我去守田水了,而我,也在那时刮尽了她的故事。
父母仍然每日每夜的劳苦,桐子熟的时候,母亲晚上和我去摘。因为不值钱,大多都没人摘,可母亲还是嫌白天时间不够,吃过饭总要背个篮子然后再叫我跨上一个,到山上去摘桐子,月亮莹白莹白的照着我们从这棵树爬到另一棵树。每每我累的时候母亲就将两个篮子放在一块,我就蹲在篮子旁边守着,她则用一个蛇皮袋缝成的包去摘,满了再倒回来。我安静的蹲在篮子旁边,因为害怕的缘故将手紧紧的抱在胸前缩着脖子,那时的天好清明啊,月亮照在地上像有层薄雾似的,隐隐约约的,好看极了。可惜我还是害怕,蛐蛐的叫声在那时显得诡异而阴森,故每隔一会母亲还不回来我总会喊声“妈”,母亲就会或远或近的应我声“哎--”,这样之后我又可以安静的待会,直到过一阵又喊一声“妈”…
另一个时候是拾菌子,父亲总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就去了,母亲大都也起来做饭,还未天亮就将饭煮好,又叫醒我和妹子,三个人吃完了再将吃剩的带在一个个小的饭缸里放进自己的包,然后三个人的去拾菌。在山里,我和妹由于太小,总是喜欢乱闯,有时母亲还在这支山我们就跑到另一支,母亲就会悠长悠长的喊“阿弟——阿妹——”,我们也在对面的山上应她,混着白天的鸟叫、牛叫和人声,在有很高松树的林子里慢慢的消逝,甚至觉得那声音能够触摸到。在说好的地方遇见父亲,随便的就着山沟喝点水,父亲吃饭我们在旁边或坐或躺的消息,吃完了再一起拾菌,半天肚子饿了再拿出早上各自带的饭来吃。拾菌是夏秋的日子,常常会下很大的雨,家里那时甚至没有一把雨伞,全是母亲用蛇皮袋内层的油布缝的褂子,穿在身上自然不会淋雨,只是在林子中常常有带刺的树,每次都会将油布刮破掉,所以一场雨下来是浑身湿透,可是那时还是觉得有意思,还会在雨中跑去跑来的大喊大叫着…
前几年退耕还林需要很多的松树苗,而培育树苗则要松子,因此母亲每年秋收完了之后总不急着叫父亲犁地,她会组织一家子的人去采松果。借两只驴子,各自背个篮子再拿个蛇皮袋缝的包就好了。因为松果一般很重,常常要一袋子一袋子的摘了倒在篮子里,摘回松果要将其中的松毛拣去,在院子里烧一大锅的水,将松果倒进涨花的水中,只听得踢踏踢踏的声音,松果上附着的松油就被烫掉了,这个过程我们又叫“烫松果”。烫松果是很讲究的,松果倒进热水中,捞出太快就不能烫掉松油,太慢则松子被烫死了,种了也长不出苗来。每年的冬天,院场总是放不了东西,因为一个场子晒的都是松果,松子用来卖钱,炸掉松子的松果则用来烧,因此我家在前几年都不砍柴的。便是在我念高二的时候,母亲都还摘松果,金智海去我们家玩还和我一起烫过,只是这两年不值钱了,她也就不再摘了。
我总奇怪于母亲的干劲,有一年草药值钱,她组织爹和妹妹我们三个一天天的去挖,满了篮子就叫我和妹妹先背回来,她和父亲继续挖,结果两天就赚了600多。就这样,母亲一点一点的,和父亲一道,将我大学供完了,而妹妹的大学也过了一年,家里,没有欠一分钱。
母亲常和我说,要争气啊。其实,她自己有何尝不是争那口气呢?我家地偏田瘠,可是她和父亲始终靠着自己的双手,将一个家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还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如今,找工困难,心里常常的会有些难过,对母亲的记忆,一直是我精神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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