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已成为快乐的记忆,无法复制。一个原因是生活方式的改变,压缩了人们的心胸空间,不可能再有这种集体聚会的因素。另一个原因是那一口老井已经被国家征用,从根本上剥夺了这情景再现的根本。我们的下一代缺失这种快乐,也确实是无可奈何的遗憾。
井被征用以后,国家给了一定的补贴,那些分到各家微乎其微的现金,怎么也解决不了全家的吃水问题,那时侯人们的人权观念还是负数,没有一个人想着去讨一个说法,全部的思想就是四处找水吃,最后就形成了全村在自家院子掘井的风潮。我们家也一样,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在屋后掘成了一口井,那时侯我已经成为家里除祖父,父亲以外的第三条好汉了,祖母和母亲只做一些辅助工作,而我自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劳力。
那一年我十三岁,距今天整整30年了。而30年后,我又亲手填了这一口井。
而填这一口井的原因是因为我鄙视我家前两条好汉的眼光,根本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到今天建房时的情景。
我家老宅的占地面积共有500多平米,并且面朝南,采光很好。我拆除旧房准备建楼的时候,有一个原则就是尽量靠后建,给房前留出尽量大的空间将来做花园用。已经看到了将来老的时候在花园里、葡萄架下读书看报的悠然情景。然而不论怎么设计,那口井总在阻碍着方案的实施。我又用“发展”的眼光仔细审视了这500平米的地段,选准了一个新井的位置,不但可以给新房里所有房间供水,还可以很方便的浇灌我未来花园里的鲜花和蔬菜,将来不论怎样发展,这口新井是不会被后人再填的了。
当老父亲不知道从那里获得我填井的消息后,匆匆赶了回来,看到已经填了一半的井,对我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埋怨。埋怨以后,知道事实已经无法更改,默默坐在老井边,整整一个上午一动不动,掘井工人把从新井里淘出来的沙石倒进老井里时都是战战兢兢的。我寻找各种理由劝慰老父,在我的劝慰中,老父的双眼竟渐渐红湿了:“你以为你选的地方就最正确吗?”然后打了一下我伸上去扶他的手,默默而去。现在的新井在我的家院里忠诚的尽着自己的职责,每当从井边经过,我却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井是死的,井里的水却活着。
人的生命有限,但人对生命的记忆却可以通过一个载体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
传承我关于童年快乐记忆的载体被征用了,而我填埋的又何曾不是老父亲的所有记忆的载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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