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主编《白米古镇风情录》一书时搜集到的史料。此前,我对此一无所知。尽管我的老家竹园垛跟张庄相隔仅一公里,尽管我曾多次从这片土地上经过,张庄在我的脑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然而现在,我对这块土地却充满虔敬和景仰。这里真正是人杰地灵啊!
2003年4月16日,我和政协经先生来到这个普通而又神秘的小村,寻访先贤的遗迹。小车在田间道路上行驶,满眼菜花流金、麦浪涌翠。打听了几个村民后,我们找到了章承之的孙子章有允家。见到我们来访,章有允先生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内,刚刚端上桌准备吃饭的饭碗、菜盘也让他叫人撤走了。我们在木凳上坐下,听他介绍起来。
现年68岁的章有允,是白米小学的退休教师,谈起自己的祖父章承之,章有允先生充满自豪。他的祖父名祖荫,承之是其号。1888年出生,原是海安章郭东庄人。他自幼才智超群,从小便刻苦读书,十多岁时就精通旧学,20岁那年,只身一人奔赴苏州到黄归群门下求学。由于家贫,离家时。他只穿了件大褂子、拎了个藤包。黄归群,即黄葆年,姜堰镇人,清同治三年(1864年)即拜“太谷学派”(清嘉庆、道光年间仪征人周太谷创立,传授儒家经典)嫡传弟子李光炘为师,成为“太谷学派”的第三代传人。他在苏州创办归群草堂,教授生徒,接受门人。他的徒众们又收受门徒,以致被称为“黄门”,一时“黄门”徒众达万余人。20世纪20年代,姜堰及周围地区“黄门”信徒就有500多人。是晚清、民国时期影响最大的儒家学派。章承之在归群草堂学习不久,就显露出自己的超群才华,黄归群对他非常赏识。知道他家境贫寒,除免去了他的全部学费外,还发给他津贴。后来,终于成为“太谷学派”的第四代传人。1918年秋,章承之从苏州返乡,准备在家乡开办书院授徒。因为书院需要房屋,经朋友介绍,他来到白米张庄,租赁张四房的庄屋,办起了书院,传播太谷学派“心息相依”之学。一时江苏高层次有识之士纷纷慕名而来,四面八方的门徒弟子争相投奔而至。地处偏僻、普普通通的张庄小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儒学研究中心。
章有允告诉我们,现在他所居住的地方就是书院的遗址。当时书院共有30间房屋,前后三进,每进6间,共18间,东西厢屋各6间,共l2间。现在这座房屋是第三进堂屋,只不过是以后重建的,原房屋已经拆除了。那时来学习的弟子门徒都寄宿在书院内,20多年间,先后有近千人在这里拜章承之为师,研究儒学和佛、道学说,参加各种讲学和研讨活动。在书院开办期间,黄葆年以及太谷学派的另一重要人物也是第三代传人的蒋文田先生曾来张庄书院视察过。黄老太爷鹤发童颜。一派大儒之风,弟子门徒们无不奉若神明。
章有允还告诉我们一件他亲眼所见的事情。抗战期间,粟裕司令员曾带领三四十个新四军战士在书院住过一夜。那时他大约十多岁。记得是在一个春天的傍晚,粟司令等一行人来到张庄,在书院第二进房屋内住下。第二天上午,爷爷章承之坐在第三进堂屋门口的藤椅上,脸朝东,戴着眼镜在看书,胡须齐胸,样子很威严。这时,一个士兵过来传话,说粟司令想拜见老先生,不知老先生肯不肯见。爷爷沉思片刻,把眼镜拿下来,说,请粟司令过来。粟裕过来后,先向爷爷敬礼,爷爷急忙站起来还礼,然后请粟司令进屋,二人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吃过中饭后,粟司令就走了,爷爷把他们一直送到门口。过去爷爷是一个从不问政治的人,但看得出,这一次,爷爷对粟司令却是充满敬佩之情。此后几年,爷爷还经常念叨。
章有允说,章承之先生平时除看书、研究学问外,很少与外界交往。他白天不出门,下午五点钟左右到外面转上几十分钟。人们常常见到傍晚的余辉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浅灰色大褂子、头戴六角黑色瓜皮帽、手拿文明杖,长髯飘逸、神情庄严的老者在乡间田埂上散步。这一多年不变的习惯成为张庄这片土地上一道卓然不凡的独特风景。
章有允拿来一张已经发黄、模糊的照片给我们看,并说,这是章承之唯一留存下来的一张照片。我凝视着那一双睿智的眼睛,许久,许久。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一睹先贤的形象,我们将这张照片翻拍下来。
在章有允的引领下,我们拜谒了章承之先生之墓。章承之先生于1953年病故,其墓在书院东侧,临近河边。用水泥浇成一个圆锥形尖顶,旁边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先考章承之之墓”几个字。很简朴,也很孤独,还有一点卓尔不群,一如先生生前的性格。四周的几棵松树笔直向天,苍翠繁茂,又给人一种肃穆、敬畏之感。我想,这样的一座墓不应该让它这样的沉寂,这样的一座墓应该成为我们地方的骄傲,成为我们地方文化的一种象征。这样的一座墓在弘扬我们民族文化、重树人文精神的今天是值得人们永远记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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