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看《西安晚报》,大篇幅的文章在说打造原汁原味的本土民居民宿的话题,我忽然想起,那淹没了的老家小吃。
都是地道的本土资源的原料,有地道的爷爷爱吃的火晶柿子拌炒面;有姑姑曾自己进山采回的神仙草做的神仙草凉粉;有爷爷每天圪蹴在明柱下或屋门口里放在面前的辣子水水蘸馍;有妈妈每星期日下午装进我去上学的馍布袋中的大锅盔。
如果现在,我在我老家那个小院把这些做出来,并把每一种小吃与每一个人的故事也写出来告诉来吃的人,是不是给每一个来过此院的人在品味小吃中,提供一个追忆童年或家乡或亲人的氛围?也同时给来过小院的人提供一个了解东汤峪川的历史人文的机会。在泡汤之后,来一个更深的精神抚慰,想想都美。再或者,盘腿坐在火炕上,盖着大花被,接过来一碗妈妈刚从伴栏外的连炕灶上的大铁锅里舀的黄橙橙的包谷糁,夹一筷子调着油泼辣子的浆水菜,到碗里,就着浆水菜喝一口包谷糁,那滋味儿,是那么的香又暖。饭后躺在挨着伴栏离锅灶台最近的那个地方,暖暖的睡,也许半夜里会被烙醒;也许一睁眼,妈妈还在灯下纳鞋底呢;也许一觉睡到鸡叫了,黑暗中,爷爷旱烟袋锅里的那星火在炕那边的窗户下一明一灭。早早醒来的爷爷,是在等着到你上学的时间了,再叫你起床。
这会儿,我跟着自己的文字,似乎真看到了一明一灭的火光中,披着黑棉袄依坐在靠窗炕边的爷爷。
现在,我在老家有一院房,当初老公提议要买时,是因他离他自己的老家远,而老家老房是他的兄弟在住,没有属于他的独立房屋。其实也离老家远,也真住不了。于是,在他心里,就有些无根没着落的感觉。我的老家倒是近,虽然有四间房及那么大的院子,却当然是属于我的弟弟们的。与我这出嫁之女无份,我也就理解了老公的感觉,于我也是。于是,就决定买了现在的我老家邻村的民房,三间平房,二楼平台,临院门一间厨房,带一小院,很普通的现代当地民居。
一直以来,老公都打算加盖一层,好好收拾收拾,我不赞成。有一阵,儿子还设计了建二层别墅式的样子,可不在我们当时的计划内,老院子还是我们最初简单的收拾后的样子。
村里的其他民房,现在却都很高很洋气了,尽量接近了城市的装修,我却不想这样。我觉得,我在城里有房,去农村就应该要那种简单和农家味足的感觉。现在的小院里,有独立厨房,封闭的院子,半边院子还有种草和树的空地,窗前还有一口水井,三间房子,足够我们自己回家小住,加上儿子一家回去,也可以够住。若有朋友来,还有楼上大平台,可以晒太阳休闲。如果能有时间常住,就可以花多些时间收拾的更精致漂亮些,在楼上打造一个收藏石头、树根和种植花草的世界。
本来打算,退休了,在春秋两季,住老家小院里,吃农家饭,挖农家菜,摘农村花,用小院井水,过真正的农家日子。今天忽然想,如果在小院里做出这些爷爷爱吃的,姑姑做过的,妈妈常做的稀罕吃食,吸引各方人士来分享,是不是更有意义呢?
眼见近几年,近郊远山秋冬季,一棵棵挂满红灯笼的柿子树,在风中挺立,任一树树美味的果子自熟自落,好可惜。我们老家现在还有三棵自留柿子树,从我小时候记事起,就属于我家,到现在也是,现在柿子熟了,却没有人去摘。可是,在我小时候,爷爷在的那些年月,每年深秋,柿子红了还没软的时候,摘自家树上的柿子,是一次我们全家出动的大活动。多是姑姑或妈妈爬上高高的树枝桠,用带钩的长竹竿钩下枝桠来摘柿子,放入用绳子绑在树上的竹笼里,摘满一笼放下来,树下有人接。太高够不到摘的枝头,就用长钩扭断了落在树下,,由树下的人提了笼捡。摘满两担笼时,常常是爷爷担着回家。家里的瓦屋顶上,爷爷已经用包谷杆又铺又围的弄了一个大大的方床。爷爷一担挑回家两笼柿子,到家放下水担,一只胳膊挎一只笼,一只手扶着木梯上到房檐上,把笼里的柿子倒进那个方床里,倒薄倒厚,盖多厚的包谷杆的被子,那是爷爷的事。那些年,生产队里也有分的柿子,大多也是爷爷担回来爬上房,倒进那个柿子床,那是比火炕还大的一个方床。
不知过去多久,多是下雪天的日子里,或是雪后晴朗的天气里,爷爷会从屋里搬来木梯靠在屋外房檐,拿个小盆爬上梯子,掀开方床一角的雪和包谷杆,捡一盆已经由黄橙色变为晶莹柿子红的软柿子,下来,搬回梯子,再去瓦罐里挖半碗奶奶炒好的炒面,拿起一个柿子,一手提把,一手掐破那薄透的皮,一圈圈剥完,用筷子夹住剥皮后的柿子,一抻,就摘掉了柿子把和蒂,柿子肉软软的落入炒面碗,如此三四个后,用筷子和着炒面搅拌,美味的柿子拌炒面就成了。红色蜜样香甜软粘的柿子,裹着粉状的炒面,最适合在冬季里饱腹又暖胃,是爷爷的美味。
如此精致的冬闲美食能有几家?外爷来我们串门,爷爷会如法制作,和外爷分享。走时会让外爷带上一篮子又红又软了的柿子回家。村里的其他人家及孩子们,却都不是这样吃。
小时候,老家里镇上逢集,有神仙草凉粉卖,吃过一两次,那酸、辣、滑、软、苦、凉的感觉,总在舌尖回味,却不能总吃。那一年,我三姑和村上她的姐妹们相约去汤峪的山里采来神仙草,回家来连夜晚上做出了一大盆琼脂样的凉粉汁液,第二天一大早就凉好了,凝固成紫水晶般透明的冻状,就可以可以食用。那一次,我好好的过了次嘴瘾,一气吃到饱,但,还是集镇上买的那浅浅一小黑碗,在苦苦、辣辣、酸酸、滑滑、软软的唏哈声中,吃完凉粉喝掉调料醋水,留下的回味更长。后来,因了社会原因,很多年再也没有吃过。
我上高中时,是在镇上住校,那两年,每星期日下午都会背一布袋妈妈烙的刚出锅的两个大锅盔,足足两指厚,返校,挂在大宿舍的床上的墙上,吃一个周。无论冬夏,周日的午饭后,妈妈烙的锅盔出锅的时候,就是我准备返校的时候,大约在天刚刚黑,晚自习前到校。
妈妈或奶奶烙的热锅盔,和一小碗辣子水水,和圪蹴在明柱下用锅盔蘸辣子水水的爷爷,组成的是一幅那么幸福美好的画面。
我于是,就有了在我那小院里,做出爷爷的炒面拌柿子,姑姑的神仙凉粉,妈妈的锅盔蘸辣子水水的想往,让八方来客和我一起品味浓浓的乡味、深深的亲情,在汤峪。
今天,这时,我深深的期待。
我想了个名字,叫爷爷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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