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闻到书香,是6-7岁时,小小懵懂的我,跟随父母到远方的亲戚家做客,晚上被安排到亲戚的邻居家住宿,在我睡觉的房间里码着一大摞书籍,也是天性使然,我便爬在书堆里翻玩起来,我被一本有着几个彩色的小人的书吸引住了,就急忙把书拽了出来,把书抱在怀里上床睡了,第二天早上哭着赖着也不肯放回去,主人家看到了就说,真是好孩子,喜欢读书就送给你啦。我有了我的第一本书,回到家就珍贵地压在我的枕头底下,而它的味道,从此压在了我的记忆中。上了小学,我读懂了这本书,书名叫《中华民族传统故事》,孔融让梨、黄香温席、岳母刺字、孟母三迁的故事,就是从书里学会的。于是在“马看蹄肘,人看从小”定终身的关键年纪,那些关于正义的、诚实的、守信的、孝道的道理,正是被我“赖来”的书教给我的。
在那一本书以元、角卖的年代,我们小孩子是买不起的。虽然买不起书,书痴如我,却想方设法地寻找书、读到书。我的大哥是老三届,在村里当民办教师,也是一个非常喜欢读书的人,从大哥那里,是我得到书的重要渠道。不知大哥是何方神圣,在他的办公桌的抽屉里,总是藏着诸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三侠武义》、《桃花扇》、《薛仁贵征西》、《镜花缘》等一些“大部头”的书,被我无意中发现了,我就软磨硬泡,死皮赖脸和大哥商量,从此,这些书便不被藏在大哥办公桌的抽屉里,而是进我肚里了。记得这些书的封面是泛黄的,纸张因被翻得过多而有些破旧。因为旧,书里也不免带点腐味,但往深处去闻,那固有的令人熟悉的书的味道是不变的。就这样,《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水浒后传》、《封神榜》等等这些书,都被我东拼西凑地就读完了。
读初中时,我从大哥抽屉里翻到一本英国女作家埃塞尔?伏尼契夫人写的《牛氓》。我不知道,书中的主人公牛虻能否称为英雄。因为他的苦难是在对世界的平白幻想以及象牙塔久久滋润下产生的。但他说的“至少我会自己决定我的行动,并且承担行动的后果。我不会低三下四地跑到别人跟前,请求他们来解决我的问题!”这句话,却让我永远记住了。他用信念、坚韧、奋斗告诉青年人英雄到底是什么模样:保家卫国,无私奉献,不畏艰苦,不怕牺牲。就这样,一种正义的英雄情怀从此在我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命运,不懂得命运是一条跌宕起伏的大河,时而平静时而湍急,但我早早地明白了应对的方法。
年龄再大些,大哥的书不能再满足我了。我开始去县里的图书馆借书看。那个时候,县图书馆的书不是很多,到图书馆看书、借书的人很多,你想看的书,有时要等几个月。青春懵懂时期的我,迷上了我国著名作家浩然的书。我陶醉在《艳阳天》、《金光大道》的书香里,被那温暖、清新的气息引入梦中。梦里,我与五十年代初期中国农村普通村庄里,众多不同层次、不同身世、不同命运、不同理想和追求的农民们同呼吸,共命运,看到在这个“改造”的运动中,传统观念、价值取向、生活习性、感情心态等等方面,或自愿,或被迫,或热切,或痛苦的演变过程。书中作家的“在人生的道路上,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如果你走错了一步或几步,会影响你人生的一段时期,甚至断送你的一生。”这一段话刻在我的心上,成为警示我人生奋斗的座右铭。
人总是要长大,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落地总要拼命发芽。走出迷离与伤感,就会披上坚韧的盔甲。初中毕业中考成绩名列本乡镇前三的学生,却不能凭考分读高中的那种全心付出而美好理想被人为摧残而落入万劫不复深渊绝望的感受,那么的令人无法释怀,那么的刻骨铭心。在那最痛苦、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我拜读了鲁迅先生的作品。先生的文字,字字铿锵,蕴含的是一种刀子也刺不进的坚毅的精神。鲁迅先生将大义与大气书写在文字中,将思想与精神贯穿在他的作品中,留于世世代代警醒与奋进。看完《呐喊》和《彷徨》,我不再生活在失意与落寞中,我不再瞻前顾后,不再哀声自怜,我白天参加生产劳动,或是与人相邀外出打工(那时叫做副业),晚上挤出时间学习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高中数理化课本。经过4年的积累,1977年恢复高考,终于将儿时的梦想变为了现实。
如今,我的案头总是堆满了书。有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有余秋雨的《君子之道》,有唐先武的《城市诱惑》,有陈忠实的《白鹿原》,有别庆林的《躬耕集》,有周梅森的《人民的名义》,有刘文献的《人生再苦也要想着阳光的事儿》,还有诗经、唐诗、宋词。无论岁月安好与沧桑,无论人聚或人散,无论顺境与逆境,唯有书,总默默地给予我温暖、自信和力量,激励我、鞭策我、警示我,把握住人生紧要处的那几步,永怀忠诚之心,诚实做人,踏实做事,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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