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80多岁的老者。一头白发,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拐杖,踩着碎步低头走路。
2012年9月2号的下午,他年迈的身影在你眼前一幕一幕地放映。他在准备,在忙碌。他老年颤抖的手在一笔一画地为你书写升学对联。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脉络分明的手里拿着毛笔;毛笔,犹如龙蛇,在一张张被他事先裁成长宽相等的红纸上,跳跃起舞。红纸黑字,字体不一。一个个字被他拼凑成句,一句句话都是他智慧的结晶,殷勤的期望。
你坐在一侧,把红纸铺在正方形的桌上,待他书写。除了看他书写之余,由于红纸太长,你必须随着他的书写速度而把红纸拉平放置,以免未干的墨迹,肆意流淌,毁坏了字形。日至时西,你看着他气喘吁吁,老年颤抖的手为你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茶杯里,你为他泡得下午茶,由热慢慢变凉。他竟还没来得及喝。
看着他把井井有条地自己的书写工具收拾好。你注视着他弱小的身影,却不明白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他平躺在竹椅上,没有说话。你搬了张矮凳,临他而坐,目视着他老年深邃的眼睛,你彷佛置身于一段长长地时光隧道,顿时,恍惚起来。你的眼前,一片空洞,尽是迷茫。你看他像是在思索,你却无从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
他,是一位诗腹才气的老者。家中藏书颇丰。诗词文献,史书典籍,书法碑帖,均有涉及。你有幸得而观之,心当足矣。
除对诗词文学,名人典故了解甚多之外。他还是写字作对的高手,村中每逢红白喜事,村名都欣然请其帮忙作对。他,每每作对,都有摘录存底。某日,取其与我观看,厚厚一本,蔚为壮观。依我见,足以成集出版,当谓之大家。毛笔书写亦是精湛,隶、草、楷、行书均堪称大家。村中某某重大建筑物上,都会留有他的墨迹,当流传千古。
你也曾多次请教过他一些问题。虽然年老的他杂七杂八的给你讲了很多之后,仍然不能给你答案。但是,你还是很乐意地向他咨询你的迷惑。比如说:我们贺氏因何而来啊?我们的先辈又为什么要迁徙到这里?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贺氏一脉又分了多少派系?都散居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贺氏的宅邸上要贯以“儒宗第”称之?你有太多的不解,要这位年过80的老者给你一一解答。
9月8日,你去了异地上大学。于是,独居他乡的你,在上学期间,对故乡之事概无听闻。你却记得,在离开之前,他有说过要你多去找“卖古书”的店子,多读书,多藏书。
国庆节,你本打算回家,送他几本书,跟他闲聊少许旧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你没有回家。只是,每当上书法课时,你会想起他,也会想同学夸耀他。
寒假已至,你从异地求学归来,正打算去他家登门拜访。家人却说老人在两个月前已经过世。听此噩耗,你心里颇不宁静,有种不知所措地感觉。在不舍中,你不免会扼腕叹息。
是啊,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你不知道他会在何时病倒?也不会知道他病倒后是否还能够及时地起来跟你谈论一些自己的所得?衣带渐宽,步履蹒跚,或许,每天一睡醒,就意味着自己距离死亡又近了一天。可是,那个你为他泡下午茶的老人真得走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只是,你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再见”。
死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为什么今天还跟你一起喝下午茶的人到了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了呢?为什么一个人总要告别身边的人抵达一个虚无的世界?为什么这一切悄无声息恍如隔世?
那位孤独前行的老者啊,愿一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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