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 , 风筝飞满天,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 , 走回到童年 。 记得那年三月三 一夜难合眼 望着墙角糊好的风筝 不觉亮了天 叫醒村里的小伙伴 一同到村边 怀抱画着小鸟的风筝 人人笑开眼 抓把泥土试试风 放开长长的线 风筝带着天真的笑声 和白云去做伴 记得那年三月三 一夜难合眼 望着墙角糊好的风筝 不觉亮了天 如今每逢春风暖 常念三月三 还有画着小鸟的风筝 和那小伙伴 风筝懂得我的心 朝我把头点 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 永把我陪伴 风筝懂得我的心 朝我把头点 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 永把我陪伴 啦啦…… ”
从火车站买票回校途中,看到书城外面的广场上,一个老爷爷的货摊上,几个朱红的大风筝格外显眼。风筝贴在车筐上,跃跃欲飞。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时候的这首歌。很老很老的歌谣,似乎还是去年的样子。
三月的清风温柔的掠过黄土高原,唤醒了沉睡中的大地。春寒渐渐退却,小麦也从冰雪之中伸展的腰身,悄悄长大。村子里年轻的叔叔背起行李往外走了,伯伯们赶着牛车,哼着秦腔,把吆喝着老黄牛,把希望播撒在田野里去。妈妈们,三五个一起,坐在门前的是凳子上,纳鞋底,东家长西家短的拉家常,和枝头鸟雀的叽叽喳喳声一起,奏响了春天的协奏曲。我背着妈妈做的新书包,蹦蹦跳跳到学校读书。学着老师的样子,摇头晃脑,读着,“儿童下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太阳照到枝头的时候,村子里四处飘溢这饭菜的清香。我们排着队,唱着歌儿回家吃饭。
“爸爸,老师说,忙趁东风放纸鸢,纸鸢是什么呀?”小时候背诗歌有速度惊人,有时不知所以然,就像老爸请教。在我的小脑瓜里,老爸就是无所不知的百科全书。他总是停下手里的活计,把小小的我抱起来。举得老高,听我哈哈的笑。“纸鸢就是风筝,星期天爸爸带你们放风筝吧。”“好呀好呀,老爸最好了。”
周五放学回到家,和姐姐一左一右的围在爸爸身边。把前一年用过的旧画剪成纸鸢的样子,招来竹竿和胶布,一层层的粘好。我用笔在给纸鸢画上嘴巴和眼睛,得意的冲他们扮鬼脸。放风筝的线是妈妈拆下的旧毛衣。至今还记得,不是很鲜亮的暗红色。有点皱。晚上睡觉时,悄悄的从院子里拿回来放在小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在我的小脑瓜里,不看好,它是会飞走的。慢慢的进入梦乡。
早上天刚亮就去敲爸妈的房门。“爸爸,快起来,放风筝去。”妈妈说,吃过饭再去。又屁颠屁颠的跑吧厨房“帮”妈妈做饭。结果不是把火捅灭了,就是把菜碰掉了。老妈哭笑不得。也只能随我去。吃过饭,老爸便一边一个的牵着我和姐姐到村边的打谷场放风筝。老爸从来都有一颗童心。及时现在,也很难在他脸上找到苍老的痕迹。打谷场上因为不是农忙时节,除了一片片堆得像草屋一样的秸秆,有很大的空地,是放风筝的好场所。
爸爸把风筝放在平放在姐姐的手上,教她用手托起来,自己走出很远,回过头说“好了,放了。”风筝便从姐姐手里晃晃悠悠的飞起来。老爸一直放线,风筝便越飞越高,越来越小。在故乡三月宁静澄澈的天宇中,仿佛自由自在的小鸟。我站在一边乖乖的望着,特别专注。“爸爸,风筝飞得那么高,还会回来吗,”“傻丫头,不会的,你看,现在爸爸手里,爸爸一收手,它就回来了,你要不要试一试?”我小心翼翼的拽着爸爸手后面的线头。爸爸嘴里哼着歌,“有时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后来,我也学会了这首歌,会不经意的拿出来哼几句。天黑了,爸爸小心的收线,对我们说:“收线的时候,要慢慢的,一点点的,要不就会摔下来。”后来,像是自言自语,“你们也是爸爸的风筝,以后也要飞出去的。”“可是爸爸一拉线,我们也就回来了,跟风筝一样啊。”我那是还小,不懂爸爸话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思路那么说了。但是爸爸笑了,我至今记得,抱着我,亲吻我的小脸蛋。说,爸知道。
想起小时候的片段,总能不自知笑出声来。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此时的广场上,有很多的孩子带着孩子放风筝,不时传来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在天空里飘的老远。而我如今,也真的飘到了离家很远很远的南方小城,在行云流水般穿过天空的间隙,想念长安,想念那个宁静的天空和飘着香味的麦田,想念深秋飘落在金灿灿的野花上,有着长长飘带的美丽蝴蝶。想念和小伙伴一起疯过的草地。想念有着淳朴笑容的土地上的人们。时常重复做同一个梦,一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走,一直走一直走,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醒来时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我始终是离不开家的孩子。虽然一直飞,但只要那根线动了,还是会飞回家的方向。
再长大一点,爸爸忙于生计四处奔波打工,很少在家了,再没有陪我放风筝。有好些年没有放风筝了。再后来,弟弟长大了,喜欢放风筝。每年三月春风吹起的时候,总会做好多只风筝,在空旷的田野里放飞。我自己做的风筝总是飞不高,每次都要和弟弟换。他也不跟我争。有时候是买来的彩色风筝,小鸟的,或是小鱼的吗,再简单一点的,是彩色的大三角形。很容易就放的老高老高。但却没有自己做的风筝放的开心。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弟弟也开始读高中了,以后每年的三月,在南方温暖的小城里,失去了对春天的敏感和嗅觉,在不知不觉里告别。第一年,小弟打电话说,姐,我又买了风筝,放在角落里没动。对着手机,忽然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睛里挣扎着,最终没有落下。“等姐回去吧。”从此,小弟没再买过风筝。我们都长大了。
对于我的选择,爸爸从来都是支持的,我就像那只风筝,飞高了,飞远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不知道在哪里停靠。牵着我的那根线,没有收。唯一的一次,它微微动了。却没舍得收。那次是奶奶过世。我至今仍无法释怀的痛。大学二年级,忽然爸爸打电话说是奶奶生病了。暑假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有不还的预感。有一天无征兆的失眠,深夜里坐在阳台上,感觉要发生什么,凌晨就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爸爸。他是至孝之人。天生的乐观,从来都是笑呵呵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苦。姐姐说,我从小被保护的很好,没经历大的伤痛。但那一次,终于明白了生离死别的道理。爸爸说,太远了,你就不要回来了。下葬前一天,守灵的时候,还笑着打电话说,就差你了。你比她们都爱你奶奶。劝慰我不要悲伤。但是下葬后的那个夜晚,大家都睡了,老爸发信息说“宝贝,爸爸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回了,我说“老爸,你还有我呢。”眼泪哗哗落在枕巾上。
爸爸从来就是我的一片天,我的一座山,虽然清贫简单的生活,却幸福的像公主。面对任何的事情,都只是笑着面对,我从来没见过他有愁容。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在车祸之后,都笑的温暖明朗。我第一次,感觉到爸爸的的脆弱。我忽然很想长大,长大到可以保护他。虽然接近50岁的老爸,看起来还年轻,但他还是希望我在身边的。却不舍得束缚住我。我知道的。
我在想,如果线头没有收,风筝飞得很累,要怎么办?爸爸说,风筝飞累了,放风筝的人是知道的。
第一次,出去打工。从家里带着400块钱,只身来到西安,以为自己在学校兼职的经验,找到一份暑假工不会有问题。不曾想,处处碰壁。短短的几天,爬30层的楼梯爬了一周,没有任何费用,有换了好几份工作,处处碰壁,工作没有找着,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里,感冒发烧,晕的天昏地暗。钱包渐渐的空了,固执的不愿低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骄傲。过不了自己的关,偏偏在他的面前装伪装不了。“没事,不行就回来。别累着自个,老爸养你。"最终以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在车窗里看到爸爸在站牌下焦急的走来走去。
一到家就住进医院,听老妈说,我再不回来,爸爸就要冲去西安了。老爸说:“不行就回来啊,又不是没家,非要撑,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老是跟自己过不去。累了就回家嘛。”我看到老爸眼眶噙着的泪。忽然意识到,我的坚强在那一刻脆弱的不堪一击。
大三来了。开学没多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在脑子里印上两个词。“毕业,工作”蓦然有了高三的感觉。妈妈很多次,小心翼翼的跟我商量,“毕业回西安工作吧。”紧张的神情让我好心疼。我的任性和固执。爸妈总是宠溺着,让我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希望我走自己喜欢的路,看想看的风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假装我所谓。我问老爸,我毕业去哪里比较好,爸爸总是说,跟着你自己的心走。他大概是太清楚,他手里的那根线一动,我就会回来的。无论风霜雨雪。所以宁愿等到我累了。
可是,只要那根线动了,即使还没收,即使,只是微微的抖动,风筝怎么会飞的心安理得呢?圣经里说到爱情,说,“爱如捕风。”反反复复的想,或者,不只是爱情。爱,本如捕风。但是,未必是悲剧的结局。风筝,始终是要停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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