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夏天穿的连衣裙,当时叫“普垃圾”,如果找裁缝做,要3块钱。母亲要省下这些钱,家里没有缝纫机,她自己一针一线做下来。
听母亲说,我的父亲排行老二,还有个四叔住在西安,名叫潘义。在灾荒那年,往我家寄粮票。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谁会伸手拉我们一把呢?除了自家的实在亲戚就再也没有谁啦,因此,四叔是全家唯一的指望。
据张秀清回忆:我父亲排行老二,下面有1个妹妹和2个弟弟。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父亲13岁,他最小的弟弟只有4岁,当时我爷爷开的鞋铺不得不关门歇业,一家老小无依无靠,父亲被迫中断学业,和哥哥上山砍柴。没过几年,我奶奶也去世了。
那是1957年,婚后不久,潘云龙告诉张秀清:他家的弟弟妹妹都吃不饱饭,可怜兮兮的。张秀清说,“上咱家吃吧,我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姊妹对待。”
父亲把自己的弟弟转到金县念书,所有的费用都由哥哥嫂子负责。有时候妹妹云萍不想住大哥家,也到二哥家住。潘义住在二哥家里从来不帮嫂子干活,有时候调皮捣蛋,哥哥一向迁就他。
一天,潘义嫌饭菜不好吃,冲着二嫂大声嚷嚷,
潘云龙说:“我给你买饭票,你上食堂吃吧。”。
张秀清打岔说:“家里的钱那么紧张,能凑合就凑合吧。”。
潘义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愿吃糠咽菜,我活不下去啦!”。
张秀清说:“老四都这么的大了,应该和咱们吃一样的。”。
云龙说:“老四还在长身体,不能总吃这些东西!唉!什么时候饼子能吃饱就好啦?”,潘云龙抹了一把眼泪。
我第一次看见我的叔叔是在1981年夏天,记得四叔穿着很整齐,戴着墨镜和礼帽,言谈间感觉他口才很好。一张口就炫耀自己,“我住的房子,谁家放的音响声音也没有我家大……”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他是说自己家里的日子过得好。
那个年代,刚刚时兴起卡式录音机,很多家庭都没有。在饭桌上,面对16年未曾相见的小叔子,母亲提起了当年的往事,“老四,你小时候在二嫂家住。和我打仗,你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吃二哥的饭,没吃你的!你还记得吗?”潘义立马放下筷子,心里不是滋味。
没想到,这一次是兄弟俩最后一次见面。两个月以后,我的父亲因为脑溢血突然去世。我们写信告诉了潘义,他给寄来了50块礼金。当时50块钱相当于一个月工资,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他。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年夏天,潘义全家如约而至。家里只有两居室,地方小,睡不下,姐姐就把面板搭在写字台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翻身,怕掉地上,就这样,腾出一个房间给他们住。母亲并没有慢待他们,每天好吃好喝招待,他们全家住了一个月,白吃白喝。四婶高高的个子,瓜子脸,她一辈子只来金州这一次,在二嫂子家住着,她还抱怨说,家里的卫生不好,毛巾乱扔。话说回来了,宾馆干净整洁,你怎么不去住啊?
临走的时候,潘义向二嫂提出:俺家里孩子多,要把姐姐带到西安。母亲说,“潘霞21岁,过几年就嫁人了。如今她上班挣钱了,养活自己。你把她领走,我不放心。”
这件事让我对叔叔有了更深的认识:哥哥走了,寡嫂领着一帮孩子生活,日子很窘迫,孩子也不懂事,看到家里的状况,他怎么能够忍心住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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