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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母亲(5)

时间:2024/1/17 作者: 蓝欧 热度: 41757
  1960年父亲去世,依照当时的风俗,母亲的赡养问题由儿子承担。家里哥们四个,老三在南方已经成家立业,老四在念中学。开始的时候,大哥和二哥商量一家一个月,轮到谁家,老人就上谁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等轮到大哥家,大嫂把婆婆用手推车堆到张秀清家,当时母亲已经脑血栓后遗症,半边身体不能活动,但语言功能正常。张秀清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母亲在我家住了没几天,大嫂气势汹汹地到车间找我妈妈:“老太太上你家,我给带了两斤大米,给我一块六毛钱!”张秀清看到嫂子这个架势,要打架,“我身上没带钱。”

  工友看见了,问:“这是谁啊?”

  “俺大嫂,来跟我要一块六毛钱。”

  张秀清越想越生气,几个儿子的家里条件都比闺女强,为什么把老太太送我家?如果大哥态度好,出点钱,老太太住些日子也行,但一块六毛钱还斤斤计较?

  母亲被送走的那一天,她依依不舍地说:“老三啊,我愿意跟着你,你二哥他们家,我住了一个月都不包一顿饺子给我吃,天天靠苞米面饼子。你家这么困难,还给我买蛋糕,馒头吃……”

  那时候大嫂嫌弃老人,千方百计地逃避责任,把老人当成包袱,往小姑家甩,她的做法令人不齿。但是做人要厚道,厚德载物。

  话说四弟弟张文政读完了高中的课程,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所有的学校都关了门,街上到处是游行队伍,那时候的口号是“抓革命、促生产”。张文政被市里煤气公司录用,端上了铁饭碗。

  1968年,张文政不知什么原因不再去上班了,回到了家里。哥哥嫂嫂都不理解他,整天和他争吵。说他是啃老族,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最后达成意向,哥三个轮流照顾老人,由于弟弟家是农户,轮到他的时候,两家都给生活费。

  这天下班,张秀清回家看她娘,母亲说:“老三啊,老四不听说、不听劝的,那么好个工作都不要了?回家守着我。”

  张秀清问:“我弟去哪了,怎么不在家里呢?”

  这时候,弟媳妇孙春兰从外边走了进来,对婆婆说:“文政今天去挑粪的时候,掉进坑里了,弄得浑身臭哄哄的,我骂了几句,他生气了,就出去了。”

  母亲说:“春兰,把他找回来吧,被再惹什么乱子。”

  春兰说:“今天,我就看在三姐的面上,出去找一找。”,说完,她扭头出去了。

  张秀清说:“娘,以前咱家在东头第一家,有两间屋子,多好啊,换到这里,只有这样一个大炕,多不方便啊。”

  母亲说:“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不就是因为你全家住在那里,那时候你家三个女儿,可是你大哥和大姐偏偏把房子跟别人换了,他们不想让我和女儿、外孙女在一起,嫌闹得慌。”

  张秀清说:“弟弟一家住炕头,怎么让你住炕梢?”

  母亲说:“娘年纪大了,是个累赘,活一天算一天吧。”

  张秀清说:“娘,你腿脚不方便,弟媳妇他们咋不给你收拾收拾,干净干净吗?”。

  母亲说:“你弟媳妇不找我麻烦就不错啦,我有事儿只跟儿子说。”

  娘俩说着说着,孙春兰扯着丈夫的耳朵走了家里:“瞧瞧你着没出息的兄弟,今天干什么去了?”文政看见三姐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就去院子里换衣服去了。

  弟媳妇还在埋汰丈夫,张秀清打断了她的话,“我去帮弟弟整一整。”

  孙春兰连忙说:“三姐不能劳烦你。你在这里陪娘唠嗑,我去。”说着,她提起一个暖壶出去了。

  当天傍晚,张秀清给妈妈洗洗头,洗洗脚就离开了。

  年过七旬的母亲自从生病以后,整天疑神疑鬼,说有人在暖壶里下毒要药死她。话传到大儿子的耳朵里,他怒气冲冲地跑到老弟家里,当着众人的面把暖壶摔在地上。孙春兰看到这一幕,心里开了花,她借此机会拿着一个小扫帚在炕沿上使劲地敲定,嘴上还骂骂咧咧地。

  春节过后,母亲拄着小拐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街坊四邻看到了,都和她打招呼,老人精神不错,满面红光,脑梗的后遗症已经缓解了许多。可是就在当天下午,却传来了老人去世的消息。张文政慌慌张张地跑到哥哥那里报丧,大哥很生气,他抽了弟弟一个耳光,“为什么不早一点把寿衣穿好,赶快到大姐那里取寿衣,一会就僵硬啦!”弟弟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大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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