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四周是切削般的白壁,空调嗡吱地散发着热量,暖烘烘的,象是桑蚕作蛹的暖房。而我仿佛是个成蛹被热气层层紧裹,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扭动。只有桌子两边的窗户,象是两个鼻孔,还透进几丝微弱的气息。我的思维,我的身心被这人造的干热烘压得快要萎缩了。
窗外,刚露点晴色,我就迫不及待地丢下乱七八糟的事务。几乎是跑着回家,跨上单车就朝南湖奔。哦太爽了!寒风刺着全身,也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扎痛的快感里宛如蜜汁渗进骨血后的舒坦。我的身心一下就活络起来。
飞快地来到了南湖,本想尽情的飙车,可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俨如玻璃扳面硬脆而冷滑,开始还能慢慢地骑行,后来路面那残存的雨水更使我难以骑车。于是,只得下来推车而行。经过这一程的骑行,我清醒多了,心智恢复了正常,心神也平静下来。于是,我慢慢地走着,沿着湖的廊岸,这闲适使得我能静心观赏南湖的景致。
眼前的南湖呈半园形,湖面浩大而空朦,水接天色,连成一片巨大的白色幕帘。隐隐的太阳在幕帘上抖动,恍然中,仿佛是泛着毛毛光晕的月华。那横空而架的揽车线和吊在下面的葫芦车箱也如浸染的墨团,比往日迷蒙而富有韵致。远处,形如各种物状的黛山宛如疏畅的青墨,泼洒在天际。近处,微风吹皱的湖水,宛若是浣纱女捣衣的丝绸闪着银色的光亮。冬雾或有或无地飘然其间,增添了无尽的雅韵。整个南湖犹如上仙恣意洒泼,轻巧构描,疏淡有致,丽雅飘渺的水墨画卷。
这境界都缘于隐约之中,隐约的青山,隐约的湖波,隐约的云烟,这心境是我浪游于天与地,山与水的交融,迷茫于三界的玄妙之间。
对着这万物于一体的旷广、空疏、幽静、迷蒙。很难想象它竟是那细得看不见或有或无的冬雾弥漫而成的景象。我不禁想起二十几天前下的那场冬雪,飞絮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无无声无息地将世界变成皑皑一片。我感叹这“小”到“多”时,便是无穷无尽的大;“大”得“少”时;也便“小”。我感悟到个体与群体,大与小变化的哲理启示。
在感慨中,我沿廊道而行,拐个弯,进入眼帘的是那栋纯白的建筑。它是南湖宾馆五星级的“阁月搂”,简约而别致。上园下方的构成,白色与铁灰色的组合,既有西亚的元素,又极显现代风格。高妙之处体现在它与远处轻柔似烟的湖光山色遥遥相对,宛如恒久守望在南湖的白鹅,它们迥然不同又天然合成,幻化成美仑美奂的诗意。
可是人们在赞美自然美景时,总看不起那些人文景观,其实人文景观如果领略了自然的精髓,完全可以融合于自然之中,它是自然之美的天然延伸,也是人们崇美意象的流露。设想一下,如果“阁月搂”是千万年自然凿成,那岂不赞叹它的鬼斧神工。几千年人类的建筑文明,是人类文明史上的精华,也是大自然之美的耀眼明珠。
我走着哲人康德的步态,不觉走近大理石护墙边,耳中听见断断续续的隆隆声,不响的声音,宛约大提琴的独奏曲,低沉而浑重。倚墙而望,只见两艘机帆船在湖心朦朦的气雾中行进,仿佛是两个爬行的黑色蜗牛,几乎见不到它的移动,只有色和音的变化。由黑变灰,由灰成白,声音也由大变小,由清析变模糊,淅淅地溶进白茫茫之中。
空中飞行滑翔的湖鸥,有的钻进湖中觅食,有的歌唱般地旋入云空。有的则在波动的水面上,扇动着双翅,拖出的波纹,长长的象是孔雀的夙尾。还有的凭借着大气流体,双翅伸展成十字型,贴着湖面滑行。这景象让我久久的凝望。
蓦地,一只褐色的小鸟从水里扑吱扑吱地钻出半个身子,扬扬头,又猛地扎进水里,激起团团旋涡,老半天也不见它现身,我正要向另处看时,它又好玩似地探出头来,还未缓过神来,它的旁边竟又冒出来一只同类小鸟,两只小嘴飞快地啄了下,又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扑打地游去。旋即,翻起两排园弧形的银珠和合着节奏的声响。最后竟归成一个漂亮的园圈,两只鸟并排在一起,再就静静不动了,任随水波的浮荡,宛若一座航标,在湖中守望着它们情感的航道。
我也在守望,几十年如一日的守望。作为洞庭之子,南湖之民。仰望云空,遥望岸际,循波涌之声,追天赖之音,乘醉入尘世幽谷,醒后怀高远哲思。
此时的南湖仿佛在诸诉我们:世界就是在这有界与无界,有声与无声之中,变迁而恒久,在这动和静,大和小之间,变化而纷繁。无与有的合一,变化的恒定,这才是大自然的精髓,作为自然一员的人类,无法离开自然,也只有与自然融合,领会自然的精神,才会获得生存的意义,才会创造不朽的人类文明,与自然长存共辉!
哦!我似乎明白了,这几天我为何这样压抑烦燥,也似乎明白了郭老在《地球,我的母亲》诗中为何那样狂吻大地。我也清楚知道,人类就象希腊神话中的英难安泰,离开了大地就会失去力量,断送生命。
南湖也在告诉我们:“领略自然,回归自然,生命才会勃发,魂灵才能舒展!”
云山水雾的南湖一切都还是仍旧,偶尔又传来了时长时短的鸟鸣,透过这层层冬雾后显得愈加幽冥和空濛。
作于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八日晚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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