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杂费才六元钱。那时是八十年代的初期,农村已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虽然家中还不富裕,但六元的学杂费还是不需要让家人流多大汗的。学校建在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岭上,那山岭光秃秃的,好像在春天的时候也能见到一些野草,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花儿。
我们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已不能清晰地记起他的样子。只还记得他是个超级的文学狂,一心想成为一名作家。校长在晨会上经常表扬他,说为了创作,在炎炎的夏日夜晚,不怕蚊叮虫咬,屁股都坐烂了云云。然后,就号召大家学习他这种精神。第一节课,他就特别强调学习语文的重要意义,列举出学习语文的种种好来:“语文是最容易得分的一门学科了,比如作文,只要不跑题,就是错上20个字,一样会得高分,不像数学,哪怕小数点后面错一个数,通题全错,你一分也拿不到!”也许就因为这句话,我特爱学语文。事实上学语文的确比较轻松一些。学校没有通电,他为鼓励早到的同学,自己买了一些蜡烛,早到的可以到他讲台上拿一支用。我们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知道他还是个民办,一个月也没有几文钱,就自己动手,用墨水瓶自己制作油灯。早读是时候,教室内几十盏油灯闪闪烁烁,像夜空上的星星在闪耀!
数学老师是一位有年纪的老教师,戴一副厚厚的眼镜,一头的白发,长得倒也慈祥。只是他偏爱烟草,牙齿有点黑。有一次他为我们上平面几何,他自己不看课本,也不让我们看,搞得很神秘。放下手中的粉笔盒,他从腋下取出一个大的圆规,不说话,在黑板上找了个凹点,转了一圈。回过身来问我们:“同学们,谁能告诉我这叫什么呀?”我坐在前排,又看到了他鼓励的目光,就勇敢在举手回答:“是太阳!”其初还为自己的勇敢沾沾自喜,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唉,现在回想起来,仍让我汗颜!好在当时老师并没有责怪我,就自问自答:“什么是圆呀?这就是圆!”然后就教导我们好好学数学:“语文靠得是死记硬背,不易得分那!数学就像游戏,比如说一加一等于二,也可以等于五,为什么呢?再加上三个不就是五吗?看看自己的手指头,如果等于六,说明你的手是畸形!”我的天,数学真是严谨!真是不能多也不能少一个数呀!我真不知所措了!他也有一个不好的习惯,现在想想也不敢恭唯,那就是他常把一把花生米放在讲台上,时不时放一颗在自己的嘴里。他的这一举动,时常让我们感到饥肠辘辘。有一次有一个胆大的学生,趁他不注意偷了一颗,竟被他发现了,我们才知道有几颗花生米他都是有精确数据的。这也难怪,他是数学老师。直到有一次一名学生在花生米中放了一颗同样颜色和大小的粉笔头,被他误食口中,才作罢。
最受我们气的当然是英语教师。我们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届从初中就开设英语的,那时还并不怎么重视,没有列为主科,所以学习全靠兴趣。英语老师是个小伙子,估计是师范刚毕业的吧?个头不高,和年龄大一点的学生相仿,我们一点也不怕他,还时常把他气得流泪。他在教室的过道上走来走去,领我们朗读课文,我们就在他的背后甩满了各种颜色的墨水,让他没有一件好衣服穿。更甚的是,他在黑板上写单词,我们就用小石头扔他。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回过头用英语大声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在骂我们,反正我们听不懂。最后他扔了课本,走出教室,从此没有见过他,据说他到一个什么地方进修去了。没有了外语教师,我们也与这门科目说BYE了。多年后当我重新拾起英语课本,吃力得学着句型和语法的时候,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如果当时我们能善待那位新来的老师,认真学一点,也不至于今天这么狼狈。
班上有一个女孩,长得甜甜的,是班中的学习委员,经常在课前把老师批改过的作业本发到每个同学手上。我很喜欢她,但是我性格内向,越是喜欢越不敢和她说话。有一次,她故意把我的作业本扔到我的头上,我感到兴奋地发晕!感觉是她的手从我的脑后拂过一般。那时,我才十几岁,对这种感觉不是很明白,情感正处在萌芽状态,但就是喜欢她。有一次回老家探亲,还在路上碰到了她,领着一个女孩。想毕早结婚了吧?不知是谁看了她的日记,为她做的嫁衣?她显然已认不出我来了,连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在想来,也许这就是我的初恋吧?
长大后,很喜欢罗大佑的<<童年>>,每听到这首歌,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些充满向往和好奇的美好岁月,坐到了山脚下的那间教室里,听到知了还在一声声地叫着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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