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是淮北平原上的一个屈指可数的小镇,每天只在落日的黄昏中会有过境的班车经过,捎上零星的行路之人驶抵下一个渡口,这些都是关于小镇最初的记忆。站台的四周是用简易的木栅栏隔开的,栅栏的一旁是田野,另一旁便是铺满碎石的月台。低矮破旧的建筑物犹如废弃的城堡,在广袤的田野里突兀耸立。冬天到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像样的躲避风霜的角落,但是行路的人依旧精神抖擞,在落日之前赶赴一场盛会。这样的记忆维持了三年,三年后的我走出了那里的阡陌,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辗转。但是那些最初的情怀却像是烙印一般无法磨灭。无论行程有多远,小站的一草一木都是留在记忆中亲切的风景。
又有多少次,乘坐着列车打那里经过,却不再有一趟列车像是过去一样停泊。而我却总是在到达小站恍惚而过的时刻如旧地守望。小镇真的太小了,随着电气化铁路的改造逐渐地被淘汰,埋没在不经意间。但是不曾忘记,那里曾经是人们走出这片贫瘠土地梦想的渡口,是我且歌且行的驿站。那或许真的是一种情节,埋藏在内心深处,不断地以某种记忆的声音叫喧着一种时光的模样,纵使时光流泻,也无法带走那样一片深切地怀念。那些是关于生命的,关于时光的,镌刻在掌心,犹如覆满纹路的潮汐。许多年前,一个觊觎着外面世界的孩子在这里千百次的了望,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摆脱现实的苦楚。站在月台的最深处,目光沿着锃亮的铁轨迤俪地深向远方。外婆告诉他,孩子,你的路在远方,终究有一天你会沿着这条道路,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他会记得,在那段峥嵘的岁月中,是那样一位慈善的老人给了他一片庇护的天空。多少年以后,当他骑着漂流瓶流浪的时候,无论身在何方,依然会记得这份单薄的柔软的情愫。
现在,身处繁华似锦的都市,在高楼林立的群岚中徘徊,从A城迁徙到B城,家搬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每每从地图上找到小镇一点的时候,都会不禁有深情的一瞥。时光所能带走的,不过只是覆满铅华的履痕,却无法湮没的是蒙尘的泪眼,还有几度感动潮湿的珍藏。在梦里,时常梦见自己又回到小镇,在那条通抵车站的阡陌中孤单的行走,伫立在月台深处踮起脚跟眺望。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又听见了那谙熟的声音,看见那老人额畔上幽深的沟壑。
一直孤单的行走,荒草丛生的阡陌变成了灯火辉煌的长街,高耸林立的摩天大厦替代了低矮破旧的土屋,但是永远忘记不了的是棉油灯下的一针一线,戴月荷锄归来的一颦一笑,老人斑斑的白发和厚厚的手茧,以及当时的月亮。
把月光印成邮票,把日记折成纸船,朝着最初的地方遥寄一蓑风雨中飘摇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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