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哥去世的电话,还是让我心里好一场悲伤。他是一个人来,又是一个人走,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他把一个良缘梦想留给了自己。
堂哥一生未婚,从青年到而立,从而立到不惑,一直走到七十三生命的终点,也未能了结心中的良缘梦。是父辈一次“隔布袋买猫”的婚姻,他有了一个半傻的娘,生了一个班的孩子,就成了他一个“班长”。堂哥一生单身,到死都没有组成一个家,如一季庄稼一样,终于在他的身上绝收了,他旧时婚姻的牺牲品。
堂哥走了,是在他管理的果园小房里走的,也是在他看护的果园的岗位上走的。很平静,很安详,没有一丝牵挂,他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头天晚上睡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第二天,清晨天亮了,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比太阳醒来还早起床,永远进入熟睡的状态中。他走了,告诉人们一个信号,在门里十六代一辈人的群体里,开始有人站出“队列”了,走进另外一个没有人能说清楚、道明白的世界里。人生的舞台上就是这样,老人告别入土,新人登台亮相,在轮换交替中每一个人都最终会成为历史的过客。
换一种观点和角度看,社会就是那样的,总不能那样一帆风顺。有坎坷才叫生活。人生是不经历彩排的舞台,从摇篮到坟墓,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也不管你是辉煌还是平庸,最终都要成一抔灰走进坟墓,现实生活不是舞台演戏。堂哥,那张生得很丑的脸上总挂着笑,不是“秀”出来的,是内心慈善的种子发芽后长在了脸上。有了痛苦的人生而不气馁,到人生轨道的终点也是无悔的。他在天堂会笑得很灿烂。
上帝给他了一个有缺陷的身体,自幼深得父母宠爱,一家三口过了一辈子。
他的婚姻是全家族的难题,,想找个爱他的难,找个他爱的也难,找个他不爱,也不爱他的还是难。一个中等的家庭环境,竟无法给孩子组织一个两人的家庭。一次次把两人世界的梦想做出让步,剔除爱的成分,找个瞎子,瘸子,只要求下半身是女性身,只求能续上家中的香火,依然难如登天。找个二婚,带孩子的也可以,还是庙门不开。童身的大哥年愈花甲,梦也未圆。女人是香炉,儿子是香火,没有女人更谈不上香火缭绕。
二老走后,他的生活靠叔伯家二哥照管,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叔伯家二哥,先前在市商业局工作,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机,他在农村承包了50亩果园,日子过得很滋润。请来堂哥帮他看果园,整天和一条大黄狗生活在一起。人在园子里转,狗在身后跟着,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堂哥在园子里也有了一个新家。不等堂哥他把米面吃完,二哥就让人把米面又送到园子里。有人管吃,管住,有零用钱,看病也由二哥承包。大哥也算是“高干”待遇,晚年享受到了单身养老的快乐。
前年,二哥家承包的果园,把桃树全挖掉了,换上从突尼斯进口的石榴树品种。结出的石榴个儿大,一个足有斤八两,味甜,和蜂蜜的味道很有相似性,核小,软渣。堂哥管一园果子甜万家,那是他对社会做出的最后贡献。吃饭,睡觉,看果园是堂哥每天的三件事。
在我还小的时候,每年的寒暑假都要回老家,堂哥留在我心里的形象很深。他走路跳坑,脚落地咚咚响,高度近视,又几乎说就是文盲。学了一辈子农活,一辈子没有学会,二老健在时靠父母,没了父母靠兄弟们,也算是没有遭罪。年轻的时候,家里人到处也是托人保媒,全家动员,全村人呼应,最后还是没有女人喜欢。论长相,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演个丑角省得化妆。在方圆几十里也算是个名人。
堂哥不能识文断字,又是个睁眼瞎。吃馒头碰鼻尖,吃面条也会碰眼睫毛。不论吃什么都要先和鼻子眼睛商量,通过鼻子眼睛审查,才一口又一口进到嘴里。
堂哥的死是无疾而终,要说最大的遗憾,他一生没有感受过女人的滋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一回新郎。二老走后,留给他的遗产是一只箱子,打开箱子,是过去珍藏的作废的土地文书和早就停用的全国粮票,布票,拿去烧火都不起焰。
有过唯一的一次,与良缘擦肩而过,是家人拒绝了好心人的提亲。说的那女人,身高不足1米,在肩上挎个提包,包底都能当拖把扫地。家里人一致意见:不能让全村人看把戏。是面子问题,打败了婚姻问题。本家年龄长的堂兄,娶一个最矮的女人做媳妇,全家在心理上无法接受。
在堂哥“看地”以后,只能碰茬儿,找“骨”配婚了。堂哥的一生没有姻缘就只能享受“阴缘”了。
大娘就养他一个“班长”,身后也没有一个班员。走好,堂哥,你是一个好人,又单身了一辈子。三排1号,那是你一个人的家,也许会寂寞,那就和父辈们,和爷爷说说心里话吧。
2008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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