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为响应水利是农业命脉的号召,我们公社在我村庄底面约五百米处,轰轰烈烈地掀起兴建大型水库的高潮。公社里每个村庄的村民是兴建的主力军,每天都派人参加水库劳动,其它行业人也要适时参加,有时解放军也会参加。
解放军时常落脚于我家,烹饪午餐,因为父亲是退伍军人,又是村民兵连长,并且当时我家的房子位置在村道路旁,房子宽敞,有个大院子。记得解放军频繁在宽敞的大门口集合,到我家时,或吃饭前,或到水库工地的出发前。当官的,不知道是排长还是连长,站在队伍前面,以洪亮的声音喊道:“立正——,向右看,向前看,稍息!”接着说,“《解放区的天》,大家预备唱!”战士们齐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恩情说不完……”当官的,挥舞雄劲的手势,打拍子指挥着……
我便有滋有味地观看这新鲜而光彩的情景,有时趴在篱笆土墙上看,邻居们也围拢过来观赏。
解放军来到山沟沟里我的家,当时我激动兴奋,感到无上荣光和自豪!
因此,在童年的伙伴里,我常常以此炫耀,说解放军来过我家,在家里生火做饭过,等等,还说:“解放军烧的菜真好吃哟!我吃过解放军的萝卜炖猪肉,辣椒炒肉片呢!”伙伴们瞪大眼睛,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口唇。当菜肴烹饪好后,炊事员会把各样菜肴各盛一碗给我家。至于说辣椒嘛,后来我才知道解放军喜欢吃,因为父亲喜欢吃辣椒的习惯是在部队里养成的。父亲每当从城里回来就会买一些辣椒回家吃,也经常在自留地里种几株辣椒。我家本来没有吃辣椒的嗜好,受父亲的影响和带动,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喜欢吃辣椒,母亲、妹妹也喜欢;母亲烹饪一些菜肴时常说,这个菜要放一点辣椒,不放不好吃的。
有一个小战士名叫红彬,姓什么我已忘了,阳光开朗、可爱,经常帮我家干活,扫地,挑水等,深得父母的喜爱。红彬多次参加水库劳动而到过我家,因而与父母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回部队后与父母尚有书信来往。
后来传来不幸的消息,红彬在执行一次任务中光荣牺牲。我们一家人皆扼腕痛惜,唏嘘不已!感叹这么好的战士怎么会离我们而去呢!
那时,我县(还没有撤地设市)市区某地营房有部队常年驻扎,某山峰也有常年驻扎的雷达部队。曾经有一段时间亦有部队经常驻扎于我公社,及公社所在地沙溪村的老百姓家中(已被工业园区征用)。于是,演绎出一个个军民鱼水情的故事,比如帮老百姓打水、扫地等等,这些我都是从大人们那里听来的。有一次,一位青年跟我说起解放军是如何给军马钉马蹄铁的经过,我出生在浙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里,从来没有看到过马,所以我听得很入迷,也觉得新鲜。我真想赶到公社去看看解放军,看看军马,但一九七〇期间老家没有机动车,虽五公里路程但靠步行,我又小,所以没有实现。
有一次,听说几匹军马要从村里经过,我家已从低矮的地势迁移到高处,我慌忙跑向村中的道路上看。只见两匹高大的军马在村中央的道路上小跑,哒哒,哒哒……解放军手扯缰绳,身体微起伏,威武帅气!我又跑到青石板的石拱桥上看,望着两匹军马向着村口奔跑而去,一直消失在村口。
有一年寒冬腊月里,母亲为我织了一顶毛线厚帽子,说天气冷,戴这顶帽子。我说,这是老太公、老太婆戴的帽子,难看,我不戴,要戴军帽。母亲把毛线帽子硬是戴到我头上,我就把它抓下来,戴上军帽。记得我和同学们戴的军帽,里面都垫着几张纸,白纸或报纸,作用是帽子稍大而使其紧实,或防头油沾污了军帽,每当摘下来看,纸张上便有一层油渍。
至于书包,读小学六年,一直背着解放军挎包那样的草绿色书包去上课。军帽和那种书包,当时商店里都可以购买得到。
当时,退伍军人也带回家一只白色的搪瓷牙杯,上面印染着红色的中国人解放军及部队番号和五角星的标志。这种牙杯有些人或许认为老土,而我却喜欢。摆在家里和一些场合,是一种纪念,有厚重感、有军人的气息,甚至我觉得,仿佛这种牙杯与普通牙杯盛茶水不一样,茶水比普通茶杯盛的好喝。而父亲虽然当过解放军,但在我记事起,只留下一件军大衣、一件军棉裤。大概是因为父亲辗转了几个地方吧,即退伍转业到地方林场工作,一九六二年又为响应国家机构精简的号召,被下放到农村老家务农。
而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一张父亲当解放军时的集体照被我们留了下来,很珍贵,我要把它保存好。父亲在部队没有什么官,只是一个小班长。照片上,他们戴的帽子不是有帽沿的那种,而是没帽沿的尖头帽,父亲蹲在前排,上身挺得笔直的,前面摆放着一挺机关枪,英姿勃发,威武帅气!
记得我在四五岁时,一次童年伙伴在玩一把木头手枪,还对准我,叫嚷:呯,呯,呯!打死你!我对这把手枪羡慕不已。向父母要一把这样的手枪,很想,而他们不以为然,因此我哭闹得凶的,连饭也不肯吃,父亲只好连夜给我赶制了一把木头步枪。说,你这把木头枪,比那个小朋的枪要好哩的。我破涕而笑。有一年正月,我跟父母到外公家拜年,表姐过来要抱我,逗我玩,表哥过来在我的脸蛋上捏几把,隔壁房叔公的儿子小舅子,也把一支木头长枪拿给我玩。后来,他又强行把我手中的枪要了回去,这么好玩喜爱的枪,我哪肯给啊,便又哭又闹。叔婆就说:“金根,你就给小外甥吧,你看他又哭又闹的,你再做一把吧!”于是,小舅子来到我身边,说:“哪,给你!耍赖鬼!”
我村有一个少年会做各种麻杆枪,材料为取下苎麻的皮后弃之的白色麻杆子。制作时,根据麻杆枪的大少、配件的大少,将一米多长的麻杆锯成一段段,用细蔑穿过麻杆,连缀成各种麻杆枪。有长枪有短枪,有各种款式不一样的枪,有时把枪染上红色的,或黑色的,花样繁多。我特别喜欢他制作的麻杆枪,自己又没有能力制作,只好向他购买,几毛,或一元,或几元一把。这些钱是我瞒着父母从抽屉等角落里搜刮而来的,是父母叫我到村代销店买东西时找回来的零钱。这些零钱总被这个少年“骗”得精光,其实不存在骗,他也付出心血劳动,付点小钱购买玩具枪是应该的,谁叫我这么喜欢枪呢!
这悠悠远去的往事,我今天忆来,依然心潮彭湃,热血沸腾!年少的我们纯粹的犹如一张白纸,也像白雪皑皑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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