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生离死别、风流云散,不止一次两次地从我的眼前、从我身旁擦肩而过。那缀满痛苦与喜悦有着高蹈情怀的眼泪,虽然不能说有些麻木,但也应该有些迟缓了。任凭心潮澎湃或者心如刀绞,种种感觉在内心深处处理起来有了一种理性的从容与镇定,甚至可以说,有了某种雅致与坦然,什么事情都不能击垮我内心的那道防线,打动并打通我的泪腺这道关卡,我依然坚强地挺过来,没有留过一次眼泪。
十五岁那年,我怀揣洗脚上田梦,从故乡的田间小道,到尘土飞扬的砂石路,再到宽阔的城市道路。学习的日子,生活不停地变奏着紧张而忙碌的篇章,岁月的喜怒哀乐奏响起我生命长河中澎湃的华唱。
那年高考,圆了我的大学梦。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市。城市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坚忍,以及对人性良善死不悔改的迷信。工作的时光,我总是有看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接待不完的上级领导,应付不完的检查评比,想不完的事情……忙,忙死了!忙忙碌碌中,我还要做不想做的事,甚至要说讨厌说的话。我整天绷着个脸,人变得越来越心烦意乱、忧心如焚。
在时光默默地流逝当中,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我的眼角,满头的青丝慢慢地换成了白发,高血压、高尿酸、高血脂等慢性病接踵而至……心态的变化更是悄无声息的,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才会忽然发现。
2008年冬天的那个晚上,我的母亲准备上床休息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于是,那个有好吃的尽了我吃、有好穿的尽了我穿的母亲,那个将我从乡村送进城市的母亲,终于倒下来了。当我得知母亲病倒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往老家赶。走进母亲的病房,一看到病床上那面黄肌瘦的母亲,我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便扑到了母亲床前,跪下。母亲一听到我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拿着我的手说:“崽啊,想不到娘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一语未完,母亲就哭了起来。我那陌生的眼泪也悄悄地掉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2018年春天,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父母的女儿,独自远度重洋飞往遥远的澳大利亚,前往悉尼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在异国他乡求学,生活在不同的政治、文化、语言、种族、宗教信仰的环境中,面对不同教育体制下学业上的压力是她始料不及的。让女儿面临孤独、无助、无奈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身处异国他乡的她,电话里一句:“爸啊,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的眼泪又来了。
渐渐的,我感到我性格中没有一个中年人遇事时应有的淡定。我越来越容易激动,越来越容易多愁伤感,有时甚至如临大敌,一看到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一听到那悲伤的声音,深埋在我心底的思绪便会在体内缠缠绕绕,耳边的哭诉顿时幻化成幽幽的悲歌,让无边无际的痛在我的体内蔓延开来,逐惭将我淹没,让我窒息,让我轻轻松松地放下坚强,举手投降,以泪洗面……
于是,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个原本坚强的男人,这个自以为金刚不倒的男人,开始婆婆妈妈起来,开始变得脆弱、变得敏感,泪点越来越低。用我妻子的话说:“你那眼泪越来越不争气了,也不怎么值钱了!”我感觉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旦某些条件成熟或者具备,我的眼泪便偷偷打开那似乎没有上锁的门,溜了出来。
从此,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硬汉,走到中年,变得比一颗柿子还要软,成了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成了一个容易泪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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