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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

时间:2022/9/2 作者: 竹林竹翁 热度: 52494
  看了一部电影名叫“隐入尘烟”,所以我才想写一篇相同名字的散文,“隐入尘烟”给我太多感触,不是因为电影内容,我是这样认为的;进而又想也许因为电影内容,我似乎无从捋出头绪。

  有个发小叫张太武,他患有一种腰部、双臂肌肉萎缩的先天怪病,十九岁那年我们约好一同上永登县仁寿山出家做道士,二十多年后我才确切的得出一个结论,我们一起上山看似有共同的目的,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我是厌倦于尘世,羡慕于神仙的逍遥自在。他是畏惧了红尘,只是在这盾世的场所求个安身立命的保障。

  不管怎么说,我们共同爬上了那座道观,一同冒冒失失的撞进了红尘以外的门槛。

  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是个大孩子,那些天,我们吃着什邡饭,赶着一匹功德无量的灰骡子,驮水绿化那座道观,至于最初为找观主杨爷学“道”的目的,那时在我们的心里似乎已经不太清晰了。

  第一个月,我们还在各个善男信女的主持下,获得一些因为绿化有劳的经济报酬,拿着那些报酬,我俩跑到山下美美吃了一顿,我还买了一本很有红尘韵味的小说——琼瑶的《窗外》。这似乎很滑稽的展现了我们当时的处境,一心想跨出这繁华的红尘云烟,当刚刚跨过尘外的门槛,又回头贪恋着窗外的姻缘交错。

  后来,我知道那些钱根本就不是庙上给我们的报酬,那个庙很穷,根本没钱。那报酬是观主杨爷让那些居士瞒着我俩,自掏腰包给我们赞助回家的路费。他本打算借口给那些钱,让我俩下山回家,后来又怕我俩下山会跑更远的地方,最终俩不知情的混小子将钱花的一分不剩回观了。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了,我们两个求“道”的大男孩,始终没有向杨爷问过半句关于“道”的问题,倒是跨入这红尘之外的门槛,我们就已经觉得遁形而无恙了。

  青年人的无忧无虑,我们在这里将它显示的淋漓尽致。每天,除了下山筛砂子赚取我们的生活费之外,然后就是一头扎进这红尘之外。

  我们会穿梭在各个殿堂之中,将那些点心、果品收集起来吃个精光,然后将所有的蜡烛一扫而空回到我俩的房间。

  夜幕降临时,我们有两种方式度过,要么点起许多烛火,我俩就在重重烛光中“聚光养辉”,要么就登上那最高的钟鼓楼,看永登县城的灯火阑珊。杨爷脾气太好了,不管我俩如何在自己的屋里闹腾,他从来也不干涉。

  我们将自己置在红尘云烟之外,却又推开门窗,在爱慕中偷窥着尘世的繁华,两个少年人懵懵懂懂的冲撞着自己以为的隐世之路。

  仁寿山的月夜还是很美的,傍晚,我们将那匹来世一定会成佛的骡子收回山上它的窝棚里,两个人带上笛子踏着厚厚的青草和华美的月光,在前山顶上或躺、或卧、或是盘膝而坐。

  月光普照,那种静美也许在很多地方都无用的奢侈了,但在仁寿山的那一刻却没有。我们躺卧在绿草隐身的山上,吹着笛子,虽然音乐不够悠扬,但我们的心却悠扬到让尘烟中疲惫不堪的你心生妒忌。

  有人说:“红尘云烟的韵味,也许在雨中才会显得浓厚。”虽然比起写散文,我更喜欢读散文,但这句话几十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读懂过。不过,仁寿山的雨,却有唤醒你心中诗情画意的气息。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大家都知道这是苏东坡借助庐山烟雨浙江朝感叹自己的生平,那种不强求,不纠结的心态,那时作为少年人的我们哪能明白。当时看着仁寿山雨中树木、峰峦在烟雨中的若美若幻,我只能以我当时粗浅的觉知将它改成“仁寿烟雨红尘月,小楼纱罗半斜卧。”今天想想,这纯粹是抒发一个少年的浓浓春心,与红尘之外又有何干?

  父亲寻找我们到人寿山时,其实张太武的父亲和杨爷都希望他能留在那里。虽说因为残疾,才应该留在那里的概念多少有些亵渎看破红尘的味道,但在当时那个年月,作为一个苦森森的农村娃娃,没有健康可以做苦力的体魄,脚踏实地的去思考,那又何尝不是一种硬生生的现实呢!

  张太武也没有如大家期望的那样,愿意独自留下来。我知道,两个人一起上的山,一旦一个人半途而废了,留下来的那个人,得需要很大很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漫长而又残忍的孤独。

  那天,当杨爷说:“小石必须随你父亲回去,小张如果想留下就留下!”

  张太武急切的,甚至带着一种怕说晚了就走不脱的恐惧脱口而出:“我也要回去!”他已经完全不能在乎,在场所有人以外而惊愕的眼神,当然我除外,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是我,他走了,我也不敢面对那种几乎恐怖的漫长孤独。

  很多年后,看到他微信号个性签名的一串:“可怜我一身傲骨,一世善良,道路却荆棘纵横……”这样的辞藻,我取笑他说:“再傲的骨,也抵不过一句:我也要回去的懦弱。”他笑得前昂后合,并央求我:“求你别提那丢人的事了好吗。”当然这是绝对的玩笑话,因为这样有口无心的玩笑我们开了几十年。

  我们下山不久,杨爷也离开了仁寿山到了西安八仙宫,之间我去北京时,还去西安看过他一次,再见慈祥的老人,心头真的感概万千。

  北京那座高速而又有些冷漠的城市,是我真真的面对这个红尘云烟的开端。

  在北京,我听说张太武再一次去找杨爷出家,可能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感觉到了面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他再一次深深认识到,道观寺院也许就是自己后半生的避风港。

  那时候,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让杨爷转交给他。在信中我告诉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并没电话,连一台寻呼机也没有,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是一个女孩的,因为那个女孩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我。

  后来他告诉我,当他到西安八仙宫见到杨爷说他想在那里出家做道士,杨爷安顿他住了一晚,第二天给了他路费说:“你赶紧回去,这个大庙子不是你能待下来的地方。”他当时有些不理解杨爷说的话,拿着路费离开八仙宫又去了楼观台,辗转反复最后险些困在外面回不了家。

  那一年我回家结婚,和母亲聊起张太武,母亲说:张太武身体越来越差,他三哥(父伯)将他送到昌灵山,结果在那里没人照料根本没法子生活待不住,然后只能又被接了回来。

  我的思绪始终难以想象,那些天他是用什么样的毅力,活着面对每一个日子的。

  母亲说:后来在他大大(大伯)和三哥的支持下开了一个小卖店,在他的经营下还算可以度日。

  再后来国家政策越来越好,像他那样的人得到了国家完全照顾,现在他搬进了楼房,每个月国家的补贴可以轻轻松松的生活,他能得到这样的善待真的很感恩党和国家领导人。

  看到电影《隐入尘烟》的悲惨结局,我不是不相信这个社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那种悲剧呼吁我们的最基层干部,不要昧着良心坑害那些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弱势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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