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Q校长提着一个袋子,给还在厨房里收拾的妻子说:“老婆,今天我们去县老年活动中心去锻炼一下筋骨如何?”。
妻子一边洗着一边回答说:“好呀,我马上就收拾完了就去吧!”。
几分钟后,Q校长便带着妻子出了家门往县老年活动中心走去。
Q校长退休以前一直在R县一个十分有名气的一所中学当校长。用他自己的话说,在那个中学自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步一步的进入了壮年和中年,然后还奉献出了自己的老年。
Q校长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Q校长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二十多一点的他,从川北大学师范系毕业后就被组织上安排到R县中学,一干就是几十年。先是在教师的岗位上干了几年,后来又了两年多的当教导主任,再后来在副校长岗位上过度了一年多一点后,就在R县中学校长位置一干就是近四十年。
在R县中学,学校里的一花一草,每一个裃裃圀圀Q校长都了若指掌。学校里的二三百号教职员工,哪一家是几个人,哪一家上有父母下儿女他都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Q校长在去老年活动中心的一路上不停的有人给他打招呼。这让Q校长心里有一种很自然的心理享受,常常在心里面产生觉得自己没有白当几十年的R县中学校长的想法。这也让Q校长的妻子经常拿这件事取笑他,说他是“一个人搓麻将,自娱自乐”。每一次听到妻子的话后,Q校长也不反驳,都是淡淡的一笑了之。
Q校长和妻子刚走到老年活动中心,就遇到了R县原来的教育局局长X,X局长与Q校长是同一年的老庚,两个是多年的朋友。两个人都还在岗位上的时候,在Q校长眼里就从来没有把X局长当成领导,说话都是老庚怎么怎么的。X局长当然也没有把Q校长当成校长看,经常开Q校长的玩笑,拿Q校长开涮取笑。
Q校长和X局长还有Q校长的妻子三个人一起刚刚走进老年活动中心,X局长拍了一下Q校长的臂膀,小声说:“老庚,你看前面那个是谁?你今天看到‘二凰朝凤’吗?!”。
Q校长定睛一看,前面不远的那几个女人中,有一个是他Q校长原来的妻子。这时候,Q校长的身边的妻子也看到了前面不远处那几个女人中,有一个是Q校长曾经的“她”。也悄悄的拉了一下Q校长的衣袖。
Q校长轻轻的点了点头先是对妻子道:“知道了,别理她!”。然后回过头笑着对X局长说:“老庚,你总是洗涮我,你知道的,我与那个女人的过去,已经是永远的过去了!”。
X局长看了看Q校长,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认真的对Q校长说:“老庚呀,原谅我,又勾起了你心中的那一块心疼!”。
Q校长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X局长,脸上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怨伤。因为短短的几分钟,让Q校长的脑海里回忆起那渐行渐远的往事。
也就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时的Q校长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学校的教学质量和教职员工的管理在他的带领下,出了许多成绩和经验,使学校成为全地区的标杆,前来学校学习参观的外地单位,一个月要接受好几拨。
那时的Q校长对学校里的每一个班级,学习成绩靠前的一百个学生和学习成绩最靠后的一百个学生姓名,Q校长都知道他们的姓名性别和家庭情况。
每一个月的月初,雷打不动的一次全校师生大会上,Q校长都要对学校一个月中突出的好人好事作一次通报,哪一个学生的学习成绩又了明显的进步,哪一个学生的表现出来了特别的助人为乐行为,Q校长都会在口头上进行通报,哪一位老师的公开课得到了学生的一直认同,Q校长更是毫不吝啬地进行表扬和夸赞。
也就是因为在Q校长一张一弛宽紧适度的治理下,R县中学很早之前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一所学校,学校里无论是教职员工还是学生,都十分的敬重Q校长。
俗话说人往往是福所祸所依祸所福所兮。还有古往今来都说修身养性齐家是一个格局,可有时候也有例外。
譬如Q校长尽职尽责将R县中学的教育质量和校风校纪搞得井井有条,可是对于自己的妻子却不甚了了。
时间到了十年“浩劫”,Q校长的学校教学成效和管理能力,被打成“走资派“造反派”,取得的教学质量和成绩被追究成为走“白专”道路的典型。
那一阵子,Q校长每一天都带着一两米高的“尖尖帽”接受万人批斗大会的批斗和接下来的游街示众。
也就是在那艰难的日子中,Q校长的妻子刚开始还勉强可以应对,对参加批斗会和被游街示众下来搞得狼狈不堪精疲力尽的Q校长,虽是不停的口出怨言,但还可以给Q校长做一些粗茶淡饭。
然而,随着Q校长参加批斗大会和游街示众的次数不断增加,Q校长的妻子,一个跟Q校长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有了一儿一女的女人,觉得这样生活下去不是一个法子,自己一定会跟着受牵连和影响,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被拉去陪斗和游街示众。因此,在一天Q校长被拉着去批斗大会上批斗和游街后回到家时,等待Q校长的不是饭桌上的饭菜,而是妻子板着的冷冰冰的一张脸。
一身疲惫的Q校长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走进寝室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后,Q校长的妻子来到他的床前,犹豫了一下之后对Q校长道:“老Q,我有话想给你说!”。
躺在床上的Q校长微睁着眼,没有语言只是点了点头。
“老Q,你天天都这样被斗来斗去,看不到一个尽头,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我要与你这个‘走资派’分子划清界限!我们分开吧!”妻子斜靠在床头边那个三条腿的桌子上说。
听了这话的Q校长撑腰坐了起来,说:“我知道我让你受到了牵连,可你要相信这样的日子是不会很久的!我们还是不分开过吧!”。
Q校长的妻子没有再言语,转身离开了去。那天晚上的Q校长饿着肚子,在身心憔悴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Q校长的妻子趁Q校长被拉出去游斗的时候,将Q校长的衣物用品扔到了门外。
于是,Q校长便住进了学校里的一间堆放杂物和缺腿少架的课桌椅凳的保管室。
又过了一个月,四十多岁的Q校长得到了“造反派”宣布的“革命委员会”通知,被下放到一个偏远山区的村上去监督改造。
在Q校长离开R县中学去劳动改造的当天,妻子找了一个朋友给Q校长送来一张离婚协议,要Q校长在那上面签字。
Q校长欲哭无泪地签了字后离开了R县中学。
偏远山区村里的昔日的Q校长,每一天都过着起早贪黑地接受监督改造的生活,这一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多。
那时候的Q校长,本以为自己就在这被监督劳动之下改造的日子中打发和度过。
然而,让Q校长意想不到的惊喜,因为一九七五年邓公的“三项指示为纲”的落实和执行,从新走上领导岗位的R县一位老领导,为了恢复了R县中学的教育质量和名声,力排众议将尚在那偏僻乡野监督改造的Q校长请回R县中学,担任了革命委员会那主任和学校的党支部书记。
回到R县中学领导岗位的Q校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得当年的想进入R县中学读书的初高中学生,都必须通过考试后从高到低进行录取,推荐保送和开后门的人通通被拒之门外,一眨眼功夫就又让R县中学名声大噪。
虽然在后来邓公又被遭贬,“三项指示为纲”又遭批驳,然而,一些不满之人还未来得及将Q校长撤职从新遣送去监督改造,十年“浩劫”就结束了。
从此,那重新焕发了青春Q校长,便又像以前那样放开手脚,抓起了R县中学教育质量的提高和学校的管理。
学校在恰遇恢复高考制度的春天,几年间一下子就送了几十名学子到北大清华这样的高等学府。
Q校长经常对人说,我这个曾经被历史和人们遗忘了的人,再一次回到了人们瞩目的视野和耀眼夺目的光影下,受到人们的敬佩和夸赞,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因此,我此生唯有把自己后半生全部投入学校的教育实践中去,死而无憾。
而在此时,Q校长的昔日妻子,先是托人去给Q校长游说,希望Q校长能够原谅当年自己的过错,后来又放下脸面亲自上门当面请Q校长谅解自己,希望看在曾经有十多年的夫妻情感和儿女的面上,恢复两个人的夫妻关系。
已经是天命之年的Q校长,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端来一碗水,当着前妻的面将那碗水倒在了自己的脚前,段然拒绝了来人的撮合和前妻的登门自白。
有一次,X局长与Q校长一起出差到地区教育局开会。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X局长不知道Q校长发生过倒水之事,笑着问Q校长道:“老庚,听说你那原来的婆娘又来找你玩啊?你愿意又和她重归于好,在今后的岁月里玩吗?”。
Q校长知道X局长老庚是拿自己取笑,但也知道X局长是断不会支持自己去“重归于好”的。于是说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然后两个人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Q校长的心里觉得,自己艰难困苦的岁月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本应该是患难与共的妻子,却选择了抛弃他,那留在心上的创伤是永远难以忘却的。
再后来,Q校长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在家务农比自己小十多岁的村姑,也就是现在的妻子。
在后来的日子里,Q校长一到星期天,便骑上自行车回到妻子的农家院落,帮助妻子种那承包的责任田,倒也是其乐融融。
直到退休前的一年,妻子才“农转非”与他一起住进了县城里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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