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光风霁雨。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那些晾晒的衣物,忽然想起那双进水的鞋来。毕竟上脚不久,也挺舒适,因而不忍卒弃,便取来晾晒在阳台上。我仔细看了一下那双鞋,两只都是鞋的前端局部脱胶,其他部位并未破损,修理一下应无大碍,但我自己却不知如何修理。在和同事聊天时提及此事,有些同事说自己也出现过类似情况,假若穿上超过一年就会扔进垃圾箱里,就是所谓的弃之如蔽屣吧,现在很少有人去补鞋了,再说,街上也难找到补鞋的地方。仔细想想,还真是多年未见到补鞋摊了,不仅如此,常见的报亭之类的街景也悄然退出人们的视野,深感岁月变迁,让人怅然所失。有个年轻的同事却坦言,中心医院对面的胡同口有个补鞋摊,手艺还不错。她说的地方我是知道的,距我们单位大约六百米,离我家也不远,虽经常路过,却不曾留意有个修鞋摊,看来她曾光顾过。从这点来看,她一定很节俭,没有时下那些年轻人的奢靡之气,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人。
星期天的上午,我提着那双鞋往同事所说的修鞋摊走去。受疫情影响,昔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略显冷清,虽然春光明媚,柳绿桃红,但我的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祈祷着疫情早点结束,还人们一个健康的世界。到了中心医院对面的胡同口,果然看到有个修鞋摊。摊子摆在墙角的一棵粗大的法国梧桐树下,无碍交通。树枝吐放着新绿,弥漫着蓬勃生机,阳光斜透下来,地上摇曳着斑斑光点,也闪耀在修鞋人的身上和摊位上。摊位很小,摆着一台老式修鞋机和一个配钥匙的小机械,机械前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修鞋、配钥匙、修伞等字样。只见有个人低着头正在专心地修一把伞,别无他人,自然他就是摊主了。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放着一个小收音机,正低声播放着悠扬的轻音乐。也许过于专注,他并没有看到有顾客,我招呼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他六十开外,花白短发,虽戴着一副黑边老花镜和浅蓝色的口罩,但仍掩饰不住满脸的沧桑。我说明来意,便把鞋递给了他。他看了看说,脱胶了,粘粘就妥了。正准备动手修理,却来了个骑电动车的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整洁得体,也带来了一双女士半高跟短筒皮靴,说是漏水,请师傅抓紧给修一修,她还有其他事要办。师傅瞅了我一眼,我忙说先给她修吧,我今日休息。师傅检查了她的靴子说,主要是脱胶了,有些地方鞋面也脱皮了。我跟她开玩笑说,换一双新的得了。她忙回应道,像咱们这代人,都是受过苦的,这么好的鞋怎么舍得扔呢,这还是我女儿送给我的呢,已穿了五六年了,修补一下依然能穿。那师傅也连忙称是,说咱们平头百姓哪能跟那些富豪明星相比,自己过得明白开心就行,不必攀比。比如我吧,之前在汽修厂上班,退休后便摆了这个摊,自己从没看不起现在的工作,虽然辛苦,收入也不高,但也把自己的两个孩子供养到大学毕业,现在都成家立业了。我现在身体还行,不想无所事事,还想接着干,再说了,这修修补补的行当人们还真有需求,何乐而不为呢,这样既能贴补着家用,也能对社会有所贡献。那师傅边说边熟练地把那女人的鞋粘好了,收费仅两元,女人满意地道谢而去。接着又很快地拿起我的鞋仔细地用胶水粘起来。这时我忽然发现摊上有个纸盒里放着很多半圆形的橡胶片,问他这有什么用,他把鞋底朝上,指着鞋跟说,修补这磨损的地方。我一看,鞋跟果然磨掉了一角,平时真没注意呢。我说,帮我把鞋跟修补一下吧。他用锉子迅速地将鞋跟打磨之后粘上橡胶片,再次打磨平整就宣布修补完成。看来,有些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只要用心做就能做好,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自己懒得动手罢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回味着刚才的对话。是啊,我们不能忘记自己是经历过困苦年代的人,虽然现在已进入小康社会,但艰苦奋斗的传统真的不能丢。少年年代,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母亲做的布鞋一穿最少一年,几番缝补依旧穿着。为了节省做鞋的费用,我们经常赤脚行走,尤其在阴雨天,即使穿鞋了,也把它放进书包里或提在手里,以防损坏。那时,能有一双结实的新布鞋是一种奢望,更别提拥有皮鞋了。这几年,我时常处在相同的梦境:出门时明明穿着皮鞋,可走着走着皮鞋却不见了,无论如何寻,就是找不到,无奈,只能赤足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寻思着赶紧找个地方再买一双。我想,这就是那个年代给我打上的一条不可磨灭的烙印吧。这条烙印,断难修补。
多年来,环球气候变化无常,世界也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不确定因素增多,尤其是近两年来,新冠疫情笼罩着整个世界,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这说明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也亟需修补,世界需要修补,人性同样也需要不断修补,但这必然有一个艰难曲折的过程,不可能像修鞋那么简单。我坚信,经过人们的努力,阴霾散尽,定会艳阳高照,世界终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赞(2)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