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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娃的夏天

时间:2022/2/9 作者: 月下竹影 热度: 103204
  小时候,家里的黄牛是农村孩子的好伙伴,尤其是在夏天。孩子们都放了暑假,那时候没有太多的假期作业,恰好是农闲的时候,牛也不用耕地,整天放牛砍柴就成了我们的假期作业。每一天早上,八九点过的样子,寨子里哪个小孩早饭吃得最快,带上砍柴刀,将牛嘴用专用竹笼拢上,率先将牛赶出来,挥动着竹鞭,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大声吆喝“放牛罗!放牛罗!”,其他孩子就陆陆续续地将牛赶出牛圈。不一会儿,一支放牛队伍就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迤逦前行,牛铃的叮叮当当惊醒了抽穗的玉米,敲落树叶上晶莹的露珠沙沙作响。

  小孩最害怕的是牛吃了别人家的秧苗或者是苞米,如果让主人家把牛牵走以后,大人再去要回来的时候,一般是要求赔钱或者是粮食,就算是你家亲戚,那你也少不了陪个不是,最糟糕的是回家要被大人批评教育,如果遇到脾气暴躁的父母挨揍一顿也有可能,因此,我们要将牛赶到远离到处是庄稼的地方。

  离我们寨子大概三公里外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叫萝卜岩,山脚下有一壁红色的悬崖形似萝卜,因此而得名,遇涨水的时候一帘瀑布直泻而下,非常壮观。萝卜岩只有山顶才有庄稼,即便是小孩子疏忽大意,一般情况下牛也不会吃到别人的庄稼,而且牛要从早上放到下午才到山顶。我们把牛赶到山上以后,可以去砍柴或者去做其他的活动,待到下午我们再爬到山顶上,那时候牛刚好到达庄稼地下边五百米左右。所有的牛都朝着这一片庄稼地前进,但是它们到达以后才发现这一帮小屁孩早已经赶到,没有办法,只有转向回头。

  大人们忙着其他的农活,或者到集镇上去务工挣钱,总之他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帮助父母干一点活,每一个孩子回家几乎都会在放牛的同时要砍一些柴草。

  那时候砍柴的人特别多,就像萝卜岩这里就有三个寨子的小孩在这里放牛,稍微平缓或者荆棘较少的地方都没有了像样的柴,比我们身高一点的灌木早就已经被别人砍光了,后来我们发现比较陡峭的山崖上的柴还长得不错,于是就找一根藤蔓将柴刀拴在腰上,抓住石壁上灌木爬上去,这些柴通常有两米左右,那几乎算是非常不错的收获。后来山崖上的柴也砍光了,我们就直接将山上的蕨草砍倒几片,让其在夏天的烈日下暴晒,过几天蕨草被晒得焦黄,背回家燃火做饭,效果也不错。

  砍柴的辛苦自不必说,衣衫不知道被汗水浸透几次,透着浓烈汗臭味,不过时间一长并不觉得,因为夏天猛烈的阳光,放牛娃的脸色几乎是清一色的黢黑。受点皮外伤简直是家常便饭,手上时不时会刺入荆棘,我们就用其他的荆棘给挑出来,有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或者不注意柴刀砍着了自己的手,我们去那石壁上找一些长在苔藓上的一种白色的粉末涂上,或者找一种马尾草放在嘴里咀嚼碎了敷上,立马就可以止血,过几天新肉一长就自然愈合了,几乎没有化脓的情况。

  夏天阴晴不定,有时候天气特别闷热,忽然一片乌云遮住太阳,阳光从云缝里用力挤出几缕光线,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映着连绵起伏的山川,不禁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美丽,当人们正在欣赏着这美景的时候,阳光突然一收,黑云迅速压了过来,远方一堵移动的银墙犹如千军万马般奔涌而来,小伙伴们嫌麻烦,通常不会带雨具,正在思考找个山洞躲雨的时候,大雨已经借着风力扑面而来。有时候实在躲避不及,我们索性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淋个通透,瞬间暑意全无,直感到全身凉爽无比。那时候我们穿的都是解放鞋,那鞋子很防滑,特别耐穿,时间久了,胶皮被脚趾甲慢慢磨穿,那也没事,照样还可以穿着放牛砍柴,遇到这种大雨,雨水从头顶直透脚底,从鞋洞里冲出来,把露头的脚拇指也洗得白白净净,小伙伴们抹掉脸上的雨水,指着对方的鞋子:“你丈母娘出来打狗来了。”大家不禁相视一笑,奇怪的是小伙伴们并不因此而感冒,个个生龙活虎。大雨过后,太阳重新照耀着大地万物,地面腾起一片片热气,映衬着一弯彩虹,有时候直接就在你面前,听长辈们说那是天龙下凡饮水。

  砍完柴草以后,大概下午一点钟左右,到了午饭的时候。如果是现在,直接带点面包饼干之类的就可以解决,那时候也没有看到过面包,想要吃饼干的话,要到几公里的集镇才可以买得到,但能够吃上饼干那几乎是过年的事情。早上如果特意吃得很饱,菜里猪油放得多一点,这阵子还不算太饿,否则肚子就咕噜噜直叫唤,看着山间清澈的溪水,双手掬起喝上几口,似乎可以缓解,慢慢地饥饿的感觉就不是那么明显,到傍晚虽然有点乏力,精神状态差点,但是坚持到回家没有问题。

  后来我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因为大山顶上有几户人家,恰好这个季节正是挖土豆的时候,我们通过商量,搞了一个秘密行动。这几家人的土豆都是套种在玉米地里,老乡们在地里挖着土豆恰好被绿油油玉米挡住了视线,有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专门派两个能说会道的大孩子去跟老乡打招呼,然后攀谈聊天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外的小伙伴们悄悄地钻进玉米地用削好尖木棍开始操作,裤子衣服兜里全装满,有的索性脱下上衣兜上一袋,完了以后把土给重新盖上,跑到稍微僻静的地方,拾掇干柴烧土豆,烧好后用刀刮掉外面的糊皮,敞开肚皮吃起来,吃得嘴黑脸花,这时候的土豆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有一次我们正在挖土豆,突然听见刷刷刷的声音,不知道是泥块还是石头如雨点般落在玉米叶上,紧接着就是听到中年妇女的声音:“挨刀砍脑壳些,饿死投胎来的,天天来挖,老娘今天抓到起一个个吊起打死!”小伙伴们赶紧转身就跑,那一两米高的土埂硬是一步跳一个,狗毛因为用力过猛,哗的一声腰间用青藤拴的裤带崩断了,还好他反应迅速,赶紧双手提着裤子,仍然身手敏捷,跑得飞快。长大后同那些老乡谈起这件事情才知道,老乡们挖到那个地方,发现这里土豆又少又小,感觉土壤松动过,如果说是野猪拱过,应该是一片狼藉,经过悄悄地观察,原来是猴孩子们干的好事,当时老乡们也知道孩子们饿,再加上顽皮,只是假装大声呵斥追赶,驱散了就算了,并不认真计较,但那时候我们却以为如果被追上肯定会被痛揍一顿,所以拼命地逃跑。

  吃过“午餐”以后,渐渐地看到牛群朝着山顶爬了上来,这时候就是我们开展多种多样活动的时候,有的叠石子,有的掷板二,有的打四角板,有的走石板五马棋等等,最有趣要算黄牛打架和小孩挽架。

  水牛打架吓死人,黄牛打架笑死人。黄牛们已经吃饱喝足,小伙伴们慢慢地聚集到宽敞的大草坪上面,可能打架也是牛娱乐的一种方式,有的随随便便闹着玩,碰着顶几下,然后双腿一撒欢跑几圈就算完事儿,并非真斗。如果是还没有骟的骚牯牛,或者是骟的时候没有弄干净,雄性激素分泌比较旺盛的脖子上鼓着一个大包的那种就斗得比较激烈。幺毛老是吹嘘他家的骚牯牛无牛可敌,傻包不服气,认为自家的大骟牛才是全山区第一,在其他小孩的怂恿下,约定一天下午决斗。两头牛围着草坪转了一圈,怒目圆睁,鼻孔里发出发怒的呼呼声,然后两头牛分别把角伸进土埂上用力地磨,将泥土和草皮扬起如雪花般飞散,在小孩们的鼓噪声中,两头牛嘭的一声头撞在一起,时而推,时而撞,时而顶,精彩绝伦。看得小孩们十个脚趾抓地,恨不得帮自己支持的那头牛使劲干翻对手,不知斗了多久,难分胜负,小伙伴们害怕牛久斗必伤,再说天色已晚,想要把它们分开。匪棒找来一根长棍绑上藤条,小心翼翼地靠近两头牛,瞅准幺毛家牛屁股上用力一抽,那牛瞬间感到疼痛,将十二分力气都使了出来,迫使傻包家牛节节败退,而幺毛家牛竟然穷追不舍,幺毛和傻包大骂匪棒龟孙子使坏,随即两人也去追牛,两头牛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其他小孩追出去喊了一阵,见没有回应,赶快将自家的牛赶回向大人们报信,大人们举着火把敲着锣,在三公里的山梁上找到了已经哭得泪眼模糊不敢回家的两个小孩,再沿着时有时无的牛足迹,第二天清晨在九公里外的草墩寨找到了两头牛,已经把人家的秧苗吃了一大片。

  再说小孩挽架。挽架要有一个前置的过程,那就是得要先行挑逗,比如有人说幺毛虽然长得高,其实是豁飘,人家狗毛长得矮,着实经得踩,幺毛绝对不是狗毛的对手;又或者说昨天下午砂罐说了金刚全家那天吃酒席遇到红烧肉直接整碗端掉之类的坏话,这样先把战意挑起来,就有好戏可看。挽架类似于蒙古摔跤,大孩子先得给他们定个规矩,不能真打,不能用拳,不能用其他武器,输了要认账。选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两人先耸两下肩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双方互相抓住对方肩膀,两头互顶,寻找机会下脚将对方绊倒,遇到力量悬殊的只需要几秒钟,遇到实力相当的可以持续半个小时不等,旁边分别有人呐喊助威。有一次砂罐和金刚僵持了很久,不知道挪了多少圈始终都没有将对方绊倒,双方脸都已经憋得通红,砂罐忽然大喝一声,稳住重心后伸腿就绊,不料咔嚓一声,裤裆崩破了,不知道当时集镇上压根儿就没有内裤卖,还是为了节约,或者是习惯使然,反正是小孩子都没有穿内裤,砂罐立马捂住裤裆,举手投降,一下午都躲着怕我们看到他,后来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一块薄膜拴在腰上遮住才敢回家。

  随着太阳擦着山顶慢慢的下去,小伙伴们将柴草有的扛在肩上,有的顶在头上,有的用专制木高架背着,吆喝催促着牛群,走进村庄的静谧之中,村寨已经是炊烟袅袅。

  长大以后,也常常想起放牛的日子,不知小伙伴们现在都过怎么样,是否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想放牛的那些时光,会有一股特殊的力量鼓励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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