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达上海,不知名的野花就在我坐着的地方,已经开放;不远处的树林中,鸟鸣婉转,如此熟悉,无以南北,类以中原的同声。一夜列车,到此江南,时间尚早,等到八点再去敲门吧,是我的四叔家。
因为早到的缘故,觉得整个上海尚未苏醒,只看到一个年青的女子,别的是老人,在公交车上絮絮叨叨,没有一刻停息。我欣赏着车外一面面墙上的青枝绿叶,其间红色的叶片,成行成行的,还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行道树,荣荣欢欣又雅致,最符合印象中的上海人。
早餐时见到一个外地人,不知为何多看我几眼。有什么可看的呢?我是中原人,一口河南话。昨晚在列车上和几个小伙子饮酒,聊到很多并不熟识的南方人,也说道彼此的网名,皆为并不碧绿的名字,以为可以邂逅在网络上的朋友,似有似无,不能确认。
现在已经到达长海医院附近,在四叔的小区。妻子说,再等等吧,等到八点再去敲门,他们应该还没有起床。这个上海的早晨,坐在他家楼下的台阶上,听鸟鸣听鸟的呼吸,远远近近并不停歇。太阳已经升起,那光明媚的耀眼,所有的逢春的碧叶闪着光亮。还有一种中原常见的蓖麻,五角星的叶片,多想采摘一片,深藏在我的记忆里,是对江南的纪念和珍惜。
不知道四叔是否起床,却听到另外的两种鸟儿的鸣叫,不婉转,有点儿八哥的嗓音,竟联想到文革时候的上海。但是清晰的知道,原来的郊区,现在已经是四叔的住居区域,是第二军医大学的风与声,还有这江南的明媚阳光,和曾经的秋的冷雨,张爱玲的冷雨。
二
昨天上午七点多些,从许昌出发,经郑州中转,过十几个小时的奔波至沪。八点多些敲他们的门,无人应答,就去了长海医院对面的那家宾馆,在几年之前曾经来过的这家宾馆住下,十点多些计划到外滩转悠,去之前顺便再找一下四叔,按了两遍的门铃,四娘下来开门,原来他们在家。平常他们是不接电话的。
坐下来,向他们汇报我们近年来的工作和生活。阳光就在此时,也点点染染的透过窗户,落在我拿来的一本书和三本小册子上,册子封面上微笑着的妻子,更加美丽。妻子把给堂弟结婚的礼钱送给四娘,一边和四娘说话,一边观赏堂弟婚礼的照片。
说话有十几分钟,整理好衣服的四叔,从复楼下来,说咱俩一块儿到菜市场上,准备午饭。和四叔出门下楼,他顺手塞给我两千块钱,我并不推辞。我们步行出小区,每到一个街口,他谨慎的张望着,他一手拉着我护着我,一直几十年一样呵护着,一直从许昌呵护到上海。
中午吃饭,一直吃到晚上六点多些。期间我是要离开的,他却一直说话,信息量太大,我一直不能听的更细,但大概是对家庭家人的照顾,妻子、儿子、父亲、亲属,要多负责,尽心尽力。而我自己的专业则不会成为大家,应该顺其自然。他指着我的眉毛:“眉毛已断,祖宅有恙。”等等。
三
昨天下午蹬车,出上海,进入昆山途中,窗外稻田废耕般的水地,一方方在无雨的季节,水中是些模糊的倒影。然而,梅雨或清明雨,又或者冬雨的时候,又如何呢?记得解放上海,途经此处的国共战斗,泥淖与血水搀和,杀声与呻吟泥途,如今风白日清。如今,远处的村落和处处人家都静默着,少有人走动;交错而过的列车,列车上的乘客,回顾往昔岁月的有多少人呢?
夜幕低垂,车灯打开,我或坐或卧,翻看与同样关注历史的同情同志者,那是谁用两年多时间撰写的《1942,饥饿中国》,关于此江南远处的中原,战乱的河南。如此沉浸在七十年前那段年馑的历史中,不忍细看书中插图的那些饿殍苦状。到熄灯,已经阅读三分之二。
清晨被打搅,看表是四点半多些,见车邻洗手间的灯火燃亮在车厢的尽头,便借灯继看七十年前的中原。不觉之间,窗外的天亮了,引我不时掩卷思考之时,看黎明曙色,看缓缓移动的江南和中原,看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祖国。
不知道谁说,民权已经到了,果然窗外已经大白。但不知何故,那丛林和麦田之间,有层薄雾轻轻迷漫。进入兰考,那层雾越发浓稠,仿若另外的境界,是焦裕禄劝导逃荒百姓的车站吧。哪里是花园口?不远处的郑州,在1942年的此时清明,可有灾民正在涌动?或者灾情正在南京政府呼喊?像漫天的浓云、蝗虫,铁块一般压迫豫东、豫中的大众。
咣当一声,车已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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