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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时间:2021/6/30 作者: 李建志 热度: 409563
  五哥瘦骨嶙峋老气横秋。深陷的眼窝里面嵌着一双比黄豆稍大的小眼珠,眼角布满粗细不匀的皱纹;瘪成凹状的双颊犹如空壳葵瓜子;高高耸起的喉头如同一枚核桃,每吸一口叶子烟,便会在皮包着的锁骨窝上方上下滑动数次。

  五哥从不与人搭讪,即使过年在酒桌上也很难听见他的声音。五哥一年四季戴顶蓝色鸭舌帽,着一身蓝布衣衫,从未见过他免冠后的本来面目。

  父母都说五哥年轻时是街上铁匠铺的一位铁匠,我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五哥的样子让我很难与手握几十斤重大铁锤,挥洒自如的匠人连在一起。

  父亲每个星期四下午休息,有时吃过午饭便会带我上郑大孃家做客,和父亲交流时郑大娘口吻生花,眉宇间流露出喜悦的神态。眼皮欢蹦乱跳,眼白急剧闪烁,像很快就会把蒙在眼珠上那层白膜拉开看清人的样子。

  读五年级那年夏天,每隔几天我便会去她家挑潲水。吃过晚饭捱到天麻麻黑,借着行道树遮挡一路小跑赶往她家,趁夜色掩护健步如飞往回赶。老远瞅见路灯下熟悉的身影赶紧改道,措手不及就近蹿小巷子,哪怕又反跑回大脑壳家里。我可不想同学看见他们春风得意的班长,成天跑别人家里接潲水捞残羹。再说哪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准商品粮班长,晚上七八点钟不在家里悬梁刺股,还在外面挑啊挑,飘啊飘,飚啊飚,全花果大队恐怕也仅此一例。

  小学毕业那年,母亲如愿所偿经营起私人饭店,家里再不用靠养猪纾困,以后郑大孃家的变故不得而知。

  一次去新修街窜门,到中街看见大脑壳站在街对面,冲哪里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从他视线方向,我满意为他邂逅了难得一见的哪位舅舅,便加快步伐继续赶路。

  “舅舅,喊那么久,咋不理我?”他气喘吁吁跑过来堵住去路,大有鸟啼花怨兴师问罪的口吻,才闹明白他喊的是我。也才发现,他有些斜视。

  我一乳臭未除毛头小子,稀里糊涂就成了大自己十来岁认影迷头的他的娘舅,况且他娘老子是谁我真真一头雾水吔!他怎么会偏偏要把舅舅这个名头强加于我?别人可都是老三老三称呼我。

  以后大老远瞅见他,感知惨案即将发生,赶紧紧急制动原地调头,嘚儿,驾!生怕众目睽睽下一直大声嚷嚷舅舅,到底答还是不答应让人犯难!再说洒家十一二岁的年纪,越听越像二十几,真到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又如何才能摘得清,舅舅到底与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牵不牵扯得上情感纠葛,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品德问题。

  大脑壳三辈三个人,居住中街一片连甍接栋的公房其中一幢。公房为半木板半蔑夹墙结构,深约七八米,最里端一个几平方的后院。因为没安门户,分不清两间还是三间。后院倚木板墙斜支出两米见方一片牛毛毡棚顶,地面几块砖头上摆着一个蜂窝煤炉子,倚血精厂围墙一笼竹子下面用蔑条、木板搭了一个笼子,里圈养了几只鸡母。

  一张中等大小的方桌一方倚墙而立,三方摆着三张条凳,凳磨出了亮晃晃的坑窝;四周墙面贴了几幅新旧不一的年画;几根承重圆木上钉了一些铁钉,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物件--雨衣、秤杆、砣、蓑衣、提篼;墙角、房顶挂、垂着一圈圈、绺绺蜘蛛网;一幅毛主席半身像工工整整张贴在堂屋进门左壁正中。

  每次随父母去新修街亲戚家窜门,路过她家门前时我便会驻足向房间里张望。晕黄的灯影下,大脑壳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满屋乱蹿,大大圆圆的脑袋,像马戏团里一位滑稽小丑。郑大孃坐在堂屋门边一把竹椅上,嘴角叼颗烟卷,一只手攥紧拐棍气急败坏捅戳地面。她对面坐着在木板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得见轮廓的,五哥一动不动的身影。

  郑大孃尽管失明,在几间房间间穿去穿来不用拐杖,择米、煮饭、洗衣、扫除卫生样样亲力亲为。她看不上好吃懒做五哥俩爷子,宁可自己累点、苦点,也绝不允许他们插手她的家务。好几次过去挑潲水见她将遇危险,急伸手过去,却被她当即婉拒。

  四

  七十年代,乡巴佬从不探讨电器、家具。或者说压根儿就不知道除了居民家里五抽柜、写字台、沙发、大衣柜、收音、缝纫、黑白电视机外还有哪些家具、电器。

  生产队顶尖高手姓曾,三十出头,家住新村,不只会装收音机,据说还会修理一切带电字的机器。比如,电视机、收音机、电线、电灯、电池、电石、电门、打糠的机器。靠!电线、电石也算电器?据传,组装黑白电视的计划正紧锣密鼓筹备当中。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听人说,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人形,只是还分不太清是公是母,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人是猿,那个是电视吗?后来又听人说窗户玻璃当屏幕的实验彻底宣告失败,家里遮风挡雨的窗户取完,还嚷嚷着上房顶揭亮瓦,引来家人大张伐挞。住的房子和喜儿他爹杨白劳住的差逑不多,对穿对角,风快把人吹哑巴堰里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得而知。

  第二位青年才俊当数邮电校大门外李姓小伙儿。平日足不出户,潜心致力于番茄,或是黄瓜、茄子收音机红灯音质的悉心研发。不断改变蜘蛛网形状、拉伸天线长度,直到一天,啪,呼呼呼,竹竿、天线连人一块儿点燃。据说是头晕眼花把天线搭上了高压线!红灯音色再没胆色实验,一鼓作气跳过黑白直接彩色的计划胎死腹中。不管路线还是线路那以后谈虎色变。

  五

  那一年五一,一股势如破竹的抢购风暴席卷蓉城大街小巷,走火入魔的人们除了商场工作人员,见啥抢啥。管它洋火、洋灰、牙膏、牙签,管它保值、过期、是好、是坏,管它物有所值还是滥竽充数。

  据说到今天还有不少沙河堡人,使着那年抢来的小天使台扇,骑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车,一只手戴两块山城手表,军大衣领口斜插一排英雄金依钢笔,戴鸭舌帽,穿接尖鞋,更有甚者使着抢来的药罐子洗脸脚、乘饭菜、泡茶喝。

  20160322,于成都马家沟,李建志。

  ……流年的波澜汹涌而去,沉淀下无尽的思念和感怀,让人无时或忘,让人铭刻于心,让人感动常在,与你相拥,与你耳鬓厮磨青丝皓首,真真正正是件快乐开心的幸事,与沙河堡的岁月无愧于一个壮丽辉煌的时代,岁月与沙河堡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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