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百尺竿头从头越
1981年春节过后不久,春风送暖,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了阔别十多年的母校------文昌中学。
映入我眼帘的,都是那些旧的建筑物,学校总体面貌没有变,教室还是原来的教室,宿舍还是原来的宿舍。校门没了踪影,在它的原址上,新建了一栋教学大楼。想到我要在我原来坐过的教室里给学生上课,想到我原来住过的宿舍里换上了我的学生,我不禁感慨万千。
文革前文中也是一所名校。1959年,苏联教育专家谢、伊、纳乌莫夫来文中视察后,文昌中学率先创办了新制试验班。试验班跟普通班级有着根本不同的地方:一是学制不同,它打破了原来的学制【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实行五年一贯制,学生从一年级一直读到五年级,直接参加高考,学制缩短了一年。二是教材不同,试验班采用的是新编的教材,无论是从内容方面,还是从难度方面,都是原来教材无法比拟的。
后来,由于意识形态等原因,试验班只办了三届就取消了。学生考上高中后,文中把原来试验班中的学生全部编在3班,定名为尖子班,这个班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素质方面都是全校最好的。1965年我从文中初中考上文中高中后,被编在高十八【3】班。
1964年是文中建校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年,在当年的高考中,林明江、黄良乙同学考上北京大学,罗豫冠同学被清华大学录取,升学率居海南首位。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的突然爆发,这个原来试验班的3班学生,后来考上清华北大的就肯定不止于三个人。
文中试验班是文昌培养优秀人才的摇篮。但是,命运对他们是如此的不公平,突兀其来的政治斗争的漩涡把他们推向另外一个角落,使他们成为那个年代中最具有悲剧色彩的一代。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文中被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并没有深仇大恨的文中师生分成两大派,参与了本地区的派性斗争,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搏斗。在后来的大武斗和拔点中,有2位教师和6位学生被打死,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图书馆的图书和科学馆的教学仪器被洗劫一空,学校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文中成了文革的重灾区。
四人帮的覆灭使文中在万劫中复苏,短短几年,文中的面貌发生了新的变化。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大地,给文中注入了巨大的生命力,文中在各方面遥遥领先,成为一所闻名遐迩中国的名校。
我是在文中刚有起色的时候分来文中的,因此我的思想负担很重:我能在文中站稳脚跟吗?
邹福如校长是海南著名的教育专家,他先后担任了琼文中学、文昌中学和海南中学的校长,有丰富的教育和教学管理的经验,他对分来文中的新教师把关非常严格。他说,要把文中打造成一所名校,教育质量的提升是关键,而教育质量的提高关键在于教师。文中必须建设一支德才兼优的教师队伍,没有优秀的老师,就培养不出优秀的学生,要把学校办好是一句空话。
我刚进文中工作时,同事们就唬我:新教师必须过两关,即教学关和班主任关,任何一关过不了,你就必须打包袱走人。
我决心当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全力以赴在文中开拓自己的事业。1977年恢复高考后,文中也面对全县招生【文革中只招县城及附近公社的学生,没有考试】,由于进行严格的招生考试,生源质量大大提高,招收的学生都是全县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思想素质也很好。当时文中还有个绝招,就是每年全县在小学毕业生中进行一次学艺比赛,成绩在前50名的学生不参加海南区的统考,这50名学生全部被文中录取。这样,海中就无法同文中抢夺文昌的生源。后来,文中每年都有人考上北大、清华,这跟文中这一绝招无不关系。
要在文中站稳脚跟,最关键的就是过教学关,因为学生的起点高,对老师的要求也就更高。常常有一些教师,就是因为过不了教学这一关而被迫离开文中。
我一来到文中,就特别注意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努力过好上课这一关。因为我要面对的是几十位高质量的学生,自己在黑板上写错一个字,或是在课堂里讲错一句话,都会给学生造成负面的影响。
邹校长对新来的老师进行严格的考核【听课】,对不适合在文中教学的教师,不管学历多高【即使是北师大毕业的】,也要调离文中,一个不留。
我自信我能顺利地过关:我当过七年民办教师,在七七年恢复高考中胜出,上了三年师范学校,在海中的毕业实践课中,老师还给我一个“优”字!但我必须认真加小心,因为这是我在文中最关键的一节课,成败与否全在一节课上。自开学以来,我就认真地钻研教材,分析教法,编写教案,认真上好每一节课,但我不知道邹校长哪一天会来听我的课。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第四周的一天,我的脚步才踏上讲台,邹校长也跟着进了教室,后面还有教导主任、教研组长等一帮人,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来听我的课了。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因为这是邹校长第一次听我的课,放在谁的身上都是这样。但我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管他呢,他听他的,我上我的。我很快地进入了常态,非常自然地发挥自己的优势,从板书到教材的分析,都达到了完美的境界。学生们也非常地配合,积极回答我的提问,课堂气氛热烈有序。下课钟一打响,我这一节课的教学任务也就圆满地完成了。
下课后,邹校长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其他人也没对我说什么。
我纳闷了:按常规,教师上公开课,课后必须有个说法,也即评课。可是这一次,他们既没有公开讲评,领导也没有给我一个表态,好象他们没有听我的课似的。
但不管如何,我还得认真准备,等候他们再来听我的课。
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邹校长没有来听我的课,也没有其他领导听我的课,甚至连科组长都没来过。又一个礼拜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我十分焦急:我的课上得怎么样呢?能不能过关?
后来,我按奈不住去问吴副校长:“吴校长,怎么搞的?邹校长听完我的课,他什么都没说,一拍庇股就走了。”
吴校长问:“他有没有再听你的课?”
我说:“我等了几个礼拜,就再也没见他来过。”
吴副校长笑了笑:“这就对了,你过关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为啥?”
吴副校长一板正经:“邹校长听新教师的课,如果他感到满意,就再也不来了。如果听第二次,说明你上课有问题。再听第三次,你就得准备走人。”
听了吴副校长的话,我感到心满意足:我在文中教学一关胜利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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