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婆逛菜市。
这哪里是菜市?二十几间临街铺子,摆了肉、菜卖而已。
但,它就是菜市。
瞧:一家店的筐里、案台上放了头白尾绿的莴笋,长了鳞的苦瓜,捆成把的蒜苔,黄绿色的嫩豌豆角,还有土豆、黄瓜、菠菜、紫茄子、削了皮的芋头。都躺在那里,好像张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嘴巴,但我却分明听到它们在那里说:
挑我!挑我!
有人一只手提了装有鲜肉的袋子,一只手拿起一丫嫩姜在看:好,中午就炒盘仔姜肉丝!
一个男子脖子围了根紫色带子的挂饰,手上戴了只宽宽的银镯,已经买好了菜,正在付钱。看样子是个暖男。
一个大娘和一个胸前抱了个小女孩的女人,盯着菜摊,小女孩捏着饮料瓶的小手,微微张开一个指头,好像轻轻在说:
“妈妈,就买那个豆豆片儿。”
有人背着手,手里捏了一只茶杯,盯着菜摊看起不走:喝茶,喝不饱哒。今天中午吃啥子呢?
2
来来往往的人,打了伞,随手拉了拖车,提了兜,在街道上走,眼睛向肉铺、菜铺、鲜鱼铺、粮油铺、坚果铺、干鲜铺、禽蛋铺,一路探问:可有我想买的?
有人站在铺子前,盯着看,嘴里在说着什么,手像随时要伸向那块看中的生态牛肉。
一间店铺,门头上明明红底白字写着:电器修理,还用黄字在下面写了: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以及手机号码。但,案头的横杆上却用铁钩挂了一排鲜猪肉卖。是修理师傅改行卖肉了?不是,是鲜肉生意好,被挤进店堂里了。
此处的菜市,也许就这样,像栽在门前的树,想怎么长,就怎么伸枝发叶,茂盛的长起来。
3
一家肉铺,铺里的大姐,在精心的打理着一串鲜肉。看那铁钩挂着的、放在案头的,一块块猪肉,肥白瘦红、肥少瘦多,还有长满肉的排骨,在哪里拱起,诱惑着人。
看着,看着,在我眼前,已经冒出了炒肉丝、溜滑肉、煮肉片……还热腾腾的、香喷喷的。
有人提着装了鲜肉的袋子走出来,对碰到的熟人在说:“没得法,娃儿要吃肉哇。鱼呀、鸭呀,抵不到差。”
4
一家菜店,菜也不少,进出的人也不少。
这位大姐很麻利,拣起了一把苋菜,很新鲜,看到都好吃。
案头上还有一堆苋菜和藤藤菜,挤在一起,比着谁的叶片伸得更长,叶片上还闪着露珠。
店里还有其他人,都在专心的挑选着自己喜欢吃的。
货架上的水白菜、黄瓜、二青条,还有筐里的绿豆芽,在灯光照射下,微微泛着白光,好像在提醒人们:可口的还有我。
一个店员忙碌着把顾客买好的菜递出去,另一个店员,一边应酬那买菜的大姐,一边又招呼路边的行人:
“魔芋,豆腐!”
5
哦,这家店,还可以这样坐着和老板谈买卖。
案桌上,摆了打整好的鹅、鸭、兔,长得都很结实。
一个大娘坐在桌前,笑眯眯的。老板站在桌前为她把买的那只土鸡装进袋子里:
“你各自放心,是土鸡,昨天还在果树林下跑。”
真是的。
今天,它们即将成为美餐,端上人们的餐桌。
昨天,鸭子还在池塘里嘎嘎的叫,土鸡们还争着抢着,在果林里满地找食,那两只并排着的兔子,也许还如古诗《木兰辞》里唱的那样: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6
是谁把大樱桃摆在了城里餐馆门前卖?好像吹来了一股乡镇集市的风。
小时候,乡镇的街上,樱桃成熟的季节,不就是这样,有人用了簸簸、盖盖、或竹筐,盛了殷红的像玛瑙似的樱桃,在那里卖。仲夏的时候,盛的便是青绿的香桃、淡黄的李子,还有含苞欲放、像小粒的子弹似的黄角兰,插在用银色的细铁丝弯成的爪上卖。
不用吆喝,来来往往的人,你买一点,我买一点。等你找家长要到一点零钱,旋回来买时,樱桃、香桃、李子、黄角兰都不见了。
我站在高楼林立的街口,深深的呼吸,久久的闻着,希望那乡镇集市吹来的风里,飘来樱桃、香桃、李子、黄角兰的香。
7
买好菜的人,三三两两离去,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
那个“电器修理”店的肉摊前,一个大姐买了肉正要离去。
一个白发老人弯了腰,久久盯着摊上的鲜肉。
也许,他忆起了当年:
格老子,那年,一个髈,肥嘟嘟的,老子一个人就吞下去了。
也许,他正在下决心:不买一块肉,老子就不走。
8
“民以食为天”,天天都要吃,吃出烟火气。
早餐还没有吃完,妈老汉就吼起来:“幺儿,今天吃啥子?”
“黄焖血片。要土黄鳝,新鲜的。”
于是,一群群人,提的提包包,推的推车车,走进菜市。
时间到。
一群群人,又提的提包包、推的推车车,里面装了西红柿、腾腾菜、茄子、南瓜、姜、葱、肉、还有幺儿点的土黄鳝划的血片,从菜市走出来,脸上笑吟吟的。
我站在这绿树青葱的菜市小街口,听见生活在这里哼着一支小曲,菜市里的人,买菜的、卖菜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为这支曲,写了词:
人间烟火气,最喜凡人心!
二〇二〇年五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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