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交响曲》的音乐响起,我的情绪会被乐曲触动,情不自禁地回到离开故乡时的忧伤和在他乡客地生活时的乡愁之中。虽然早已回到故乡,但每每想起,那时的一种淡淡的忧伤,浓浓的乡愁在心中一直挥之不去。
德沃夏克是位捷克作曲家。1892年,德沃夏克受邀到纽约国家音乐学院出任院长。著名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也被称为《自新大陆交响曲》)就是诞生在这段时间里。乐曲写出了德沃夏克对美国这块新大陆纷至沓来印象的反应和对有色人种命运的同情。其中的第二乐章更是写出了德沃夏克当时背井离乡,乡愁蕴积,思乡念国的情怀。主旋律通过不同声部的演奏,表达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子飘泊在新大陆的的艰辛和思念。缓慢的节奏,委婉的旋律,更是渲染了浓烈的乡愁之情,这也恰恰是德沃夏克本人身处他乡时,对祖国无限眷恋之情的宣泄。
收音机又传来了那忧伤、委婉的乐曲,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1975年3月7日的那一天。因为命运的安排,这天我将要离开上海到安徽工作。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天,睡到早上8点钟还未起床,这时母亲在我床边轻轻地对我说:“祖昌,可以起床了。要不,乘船的时间来不及了。”我慢悠悠地穿好衣服起床了。
清楚地记得,那天早餐没吃,到10点钟吃了早午餐,因为轮船12点开。饭桌上,我与父亲、哥哥们一起吃着饭,谁也不语,母亲在旁边偷偷地擦泪。那时的我神情特别乱,不知道怎样安慰母亲;心也特别酸,只是不想让母亲更伤心强忍着。10点半,准备动身了,我轻轻地对我母亲说“姆妈,我走了,您多保重。”说完,拿起行李就走,这时的母亲已泣不成声。走出门外,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邻居们都来安慰我,楼上的新嫂嫂对我说“小祖昌(她一直这样称呼我的)不要哭了,让你母亲知道了,她会更伤心,只是出门在外,自己要当心。”
走出200弄,我回头向弄堂内望了望,内心在说,我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德沃夏克合约是两年,两年后他就能回到自己的祖国,回到自己的故乡,而我呢?
那天,父亲、大哥、小哥为我送了行。12点,随着一声汽笛声,轮船起航了,渐渐驶离了码头,我的眼睛也模糊了,今后的人生之路怎么走,心中一片茫然。别了,故乡。
那时的眼泪不是对孤身在外的恐惧,也不是对命运不公的抱怨,而是一种将要远离亲人的忧伤,对故土的眷恋,以及对今后人生命运的迷惘。
到了安徽,乡愁的情结油然而生。
每当夜深人静时,家乡的亲人、儿时的同学和伙伴,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像电影似的一幕幕呈现。为了更多地了解故乡的情况,经常催着父亲将故乡的报刊杂志寄给我看,父亲的来信也少不了家里人的情况和周围环境变化的描述。70年代由于交通、通讯的落后,要了解故乡的情况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到了80年代,我订阅了《新民晚报》、《上海文学》、《收获》等上海的报刊杂志。尽管《新民晚报》要滞后三天,但看到故乡的新闻还是觉得挺新鲜的。那时的岁月,生活是枯燥的,何以解忧,惟有“书报”,更是故乡的书报,解了我思乡之愁。
冬天钻进冰冷的被窝时,会想起在家里母亲早已用“汤婆子”把被窝烘暖和了。下雨了,会想起母亲送伞的情景。饿了,会想起家里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过年过节时,其乡愁的情结更甚。尤其是过了30岁以后,看着周围的同学、同事都已成家,我还孤身一人,甚至害怕过年过节了。虽然同学好友都会力邀去他们家,可我不想影响他们家的节日气氛和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每每都婉拒他们。当一个人在宿舍里,面对孤灯只影、单勺独碗、冷饭残羹时,浓烈的乡愁之情可谓到了极致,不禁潸然泪下。
忧伤的乐曲结束了,我的情绪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思绪也从漫漫的往事中走了出来。但是,每当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我的思绪会不由自主地回到昔日的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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