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在延安
因为妻居延安,儿女们工作在延安。容不得自己情愿还是不情愿,也顾不了别人眼热还是讨厌,我是赖上了延安。而且,连我自己都说不准还要赖上多少年。
延安是座山城,除了并不宽敞的那点川道,用有限的空间容纳了延安城外。余外的天地是属于大山的。山像是洪流里推过来的,略显浑圆且又数不尽的弹丸,又像上天为自己蒸好的馒头一匾。攒集着挤到眼前,厮连着又向四面无节制的漫延。
延安的城像大写的Y,东有桥沟川,南有柳林川,西边则是枣园川。三条大川即独立分散,又相互关联纠结。构成了延安全城。有句俗话说的是;“大河里有水小河里满。”讲的是事物间的关联,相互影响的意思。它也道出了一种因果效应的关系。在改革开放三十余年里,祖国各地皆发生巨大变化的大背景下。延安同全国一样,也是各项事业飞速发展,人民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说它山川巨变不假,说它旧貌换了新颜也不为过。
但凡走过延安的人都知道。旧时延安的街道,没现在这么宽,旧时的楼房没现在这么多这么高。旧时的街上没有现在人这么密,车没这么多。旧时的商贸没现在这么活,店铺买卖没有现在这么好,这么多。与旧延安相比较,有多少这么多,这么好,没法说的清。但有一点可以说,延安近些年的变化,不光是人口的增加,据官方消息,原来也就几十万人口的小地方,近年人口激增,接近二百万大关。人多房就多。所以,现在的延安,大川里楼房林立,小川小沟也是大厦高楼鳞次栉比。再多嘟噜的葡萄它也是一个串上的,再多的枝梢也是一棵树上的。所以,当地人说起延安,就是山中有城,城中有山。
延安市委,市政府提出建设山川秀美新延安,要延安的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特别是“中疏外扩,山上建城”的旧城改造规划,可说是亘古未有的一项壮举。我的女婿带我看新城时,特意带我看了新城剧院。无论是气宇恢弘的剧院主建筑,还是宽广无比的广场,抑或那些附件类的假山,水池,花草树木,都是很抢人眼球的绝美所在。当女婿问我咋么样时,我不无感概的说,壮举啊壮举,这件事做的益及今人,也会留芳后世的。
对延安的记忆,我不敢说很熟悉,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我做民教时,假期打工外地,也路过延安多次,就是转正考试,也得来延安。那时的东关,就有汽车站,一所小学。拥挤的地方是车站,叫卖声此起彼伏的还在车站。至今都记得那些“洋芋擦擦杂面叶,绿豆米汤”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我想那时的延安,尚有那叫卖萦绕耳边。至于南关,就一家副食公司还是个招人的地方。满延安就一个延安饭店楼最高,七层。因它,我曾经不无炫耀的对村里人说;我见了高楼,七层高呢!
我这人恋乡,不舍故土。时常抽空回老家。自然少不了问村里近况,人生活咋样。支书塌鼻刘说;“现在这社会好咋咧。从古到今,那个朝代农民不纳皇粮国税。现在免了不算,国家还倒给农民钱,这保那保不算,种地还有补贴。”看他脸上,流露的是一脸满意。说实话,农民的生活还是无法与城市人比,但纯朴的他们,已相当的感恩。我的族弟小五,更说的有意思,他说;蛮好啦,说个公道话,毛主席老人家,都没现在普通人这么享受过。他没看过个大电视,没拿过个手机。那份得意,溢于言表。把听的我都说笑了。
我时不时在清晨上街转一转,北京人叫蹓弯。或者在华灯初上时出去走走。感受延安历史的,现代的美。在公园,景区里,分享那些锻炼的人,扭秧歌人的欢乐。
我相信,这座有着新中国摇篮称谓的红都乐土,现在好,将来必定会更好。
【二】早晚延安
当混沌与蒙昧的夜扯走那黑色的帷幔,一层轻轻的,淡淡的薄雾里,走出了晨曦中醒过来了的延安。
于是,热闹一步步取代了沉静。寂静中安寐了一个整夜的城市,出现了它动态下的另一面。没人的街巷里有了人的活动。干净的公路上有了奔跑的汽车。车在流,人在走。广场上传来扭秧歌的锣鼓声,公园里有人放开音乐跳起了广场舞。汽车的马达声,晨燕飞过头顶丢下的尖叫声,混合着巷口小贩的叫卖声,让本来沉静如淑女的空气,不能在时间里再保持那点矜持与沉默,跟着这喧嚣舞动了起来。
我有晨起一走的习惯。那算不上我的爱好。却是我的需要。在这暑夏临近了的时间节口上,我需要清晨空气的纯净,需要晨风送人的凉爽,也需要给久困室内的憋闷,寻出释放它的去处。这便是去晨走。我走的不是太远,也不必撵那里更是热闹。我走的那路,就是常常走的那一段。目的只有一个,给腿加一点负担,达到锻炼一下的效果即可。
延中沟口那家包子铺,打开了售卖包子的窗口。一个女人,抱起一笼屉冒着热气的包子,放到前面的桌上。回身之间吆喝着叫卖:“包子,热包子。”等她抱出第二笼屉时,有人凑近了窗口。女人见有人来,便折转了身子。另一个男的见状,赶忙过来搭手,代替女人去抱那蒸笼。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的停在了水果蔬菜店门口。开车的抱出装满土豆的鸡皮袋,走进刚打开的店门。一个女人就轻车熟路的走向车子后头,从开着后门的车里,扯出一大袋元荽,提到门口分拣起来,那是这家店的女店主。
还有一些电动三轮,涌进来。卖什么的都有,山东鲁二嫂的煎饼果子,蛋炒饭,八宝粥。最是那卖香肠夹饼的女子,叫卖的声音高亮尖细。满巷就听见她的一片叫卖声。
拐过北门口小超市,那里有一个公交站口。许多人已经在那里等着要座的路车。这些人各有各的行李夹带,各有各的心思和神态。不管是出远门上路,上班上学的人群,还是赶着上工的打工一族,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有一样的需求,一样向着远远的北关那头翘首搜索,等着自己要坐的那一路车的来到。
顺着大街右侧的人行道行走,单个的有,三五成群一起走的也有。有人捷步迅走,有人甩胳膊敲肘的经过。有人提了些卖来的菜蔬,有人埋头看着手机走路。
当我走到过街天桥那头时,冷不丁有人从身边经过。那人弯腰竖肩,像傻子样将自己从我身边摇过去,手里还牵了两只狗。一位年轻妇人刚从另一个口上走上来,拉狗的“咴儿”的一声怪叫,吓的那妇人一个激灵,傻傻的愣怔在那里。逗的我向妇人笑笑,她却没笑,直想哭。
宾馆大门那头的路最有趣。路面像下过场蒙蒙细雨,点点画画痕迹尚留。走来的过去的,穿了皮鞋布鞋的,还有胶鞋凉鞋的,但凡有脚走过,就有粘乎乎粘鞋底的感受,也能听到清清楚楚,响响亮亮的咯吱声,从那鞋底上发出。走的人多了,咯吱声便多。你咯吱时,他也咯吱,这儿咯吱,那里也咯吱。像不高明的音乐家,谱出的没情趣的一首单曲。
我自作聪明的以为,那是路边紫穗槐滴落的汁液。因为它们正在开花。才有这粘乎乎的一段路。而旁边走过的一个老婆婆却说,掉下来的是虫屎。树上蚜虫多,前两天刚刚打过药。
她这样说,也许是对的。
延安是崛起不久的新兴城市,带着时代的风貌,流淌着现代的气息元素。这里早已经找不到老城的蛛丝蚂迹。有的只是林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现代多元的文化元素。苍桑了的是历史,行走着的是岁月,改变着的是大地上的风物和人们的生活。
我走的最后目标或称为落脚点的,是凤凰广场。那里是中老年人的天下。是他们娱乐休闲的所在。他们可以结帮搭伙的扭秧歌,跳广场舞,击剑,写字,或打太极。年轻人来的少,即便来了,也呆不长久。往往这头进来,看一眼,又那头出去了。我曾经这样说,超市和三民治是贵妇人的,广场是老年人的,而大街才是年轻人的。你看,延安市投放了那么多环保自行车,骑去不急着还回的,都是年轻人。他们有的是钱,不怕你记时收费。因为是新事物,大家把它当成,最能显示存在感的工具。
轻轻的薄雾散去之时,就是太阳走出楼群羁绊,伸出脑袋的一刻。晨飞的燕子少了些,街上的人就多了些。
喧嚣与热闹中的一天,再一次的在这座山城,铺展开了自己。
【三】故园
故园叫贺家沟。但我更喜欢叫它葫芦河。搭上姓氏的地名,除了能说明村子由来,或是那一姓的老先人开辟了此地,筑就了村子外,再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这样的村名,俗不可耐。我叫它葫芦河,也是出于偶然。我在村中的王家峁粱端详村子时,发现沟底不见的村型,在山上可一眼就看得出来。村子太像一只装酒的葫芦了。却是倒置的,葫芦底在庙坝那地,葫芦口竟在向后的沟里。源自后山的河流,阳光下流出来。远远望去,细如银丝,恰似葫芦藤了。我把这种称谓写进文章。网友就问了,葫芦河在什么地方。我回答,在下故园小村是也。
故园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我记事时,也还保持了原样。小溪自后沟缓缓流出后,流经庙坝那地方,因受了一道高高的土粱阻滞,不得已,像舞蹈自己似的,打一个折扣,款款的流向芋子坪湾里,再似画弧一样,转个圈,流向了大河里。我依稀记得,和大我四岁的老皮子,走芋子泊里玩,当是春季。其时,干芋叶一地,残枝断节的芋茬纷纷立在地里。我们就顺着溪水走去,看到过悬空的石岸,石岸下还有薄薄的煤层。至于从马王庙延伸过来的土粱,逞缓坡状。直插进芋子泊里。
我只记得有这么回事,只是不晓得,土粱是毁于那年那月的。
有那时健在的老人说,贺家沟凭借了那土粱,富足过一个时代。村子因那溪水的九曲环绕,加上土粱的遮掩,实在是块风水宝地呢。只是有一年,半夜一场雷雨,引来洪水漫流,集中到小河沟槽里,水急浪高,直达对面打谷场里。也就是那场洪水,冲绝了村前土粱,打开了新的缺口,溪水改了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破了风水的村落。像富户大家,从此家道败落,一镢不振。
这种推断,似有道理。因为我的童年里,满满的都是吞糠咽菜的苦难记忆。
我因为很在意,人们口中,关于小村富足的记忆,以至于,幻想着洪水夺走的东西,洪水再能还回来。比如,有一场大水,带了泥沙,携裹了众多的潦礁石块,就在村口堆积起来。第二次形成村子的好风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盼了好几年。土粱没形成,道是河漕被越拉越深。水,越发毫无阻滞的,一泻而去。
再后来,修铁路。半川里筑起了横贯东西的土粱。将对面公路上,可一览无余的村貌,完全遮蔽了。看着隐于铁路后面的小村,我心里说,这下好了,我的故园小村,又得了些好的风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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