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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

时间:2016/8/16 作者: 记忆的冰点 热度: 86903

  前段时间仔细问了妈妈,才知道我一直叫“苗苗”的人,是我的表妹。
  
  这也是怪我自己,对于这些辈分称呼的事情向来没有什么概念。我只知道她比我小几个月,是我舅舅的女儿。
  
  在小的时候,我还住在老家。苗苗家住在老宅所在那座山头下的马路边,要说让我陈述清楚,还真是有难度,毕竟我很小就离开老家了,年龄小本身就记不住什么东西,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年。
  
  我在老家开始上学的时候,苗苗似乎还没到年纪。那个时候去上学很困难,因为是碎石路,很远,而且只能走路。我记得从苗苗家走下缓坡,向右拐,不知道要走多少路。路边某处有一口小洞,里面有清凉的山泉,我们一群去上学的孩子,口渴了就会去捧一口水喝。记得曾经走在路上,一条漆黑的蛇“窸窸窣窣”地在草丛间穿梭,或许是在老家蛇很常见,或许是那时的我不能辨别危险,我还在老家的那段时间,这件事情我似乎从未提起。等到了城市,同学都暗中嘲笑我老土,有一天偶然想起那条蛇,出于一种虚荣的心理,我四处夸口,享受周围人好奇而又惧怕的眼神。其实那条路上还有很多值得一说,但是在我孩子心性的驱使下,在让其他人暂时忘记我是乡下人的机会的胁迫下,我只选择了这个,却假装忘记了蹦蹦跳跳蹿下山谷的野兔,忘记了山谷下的田野,忘记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朦朦胧胧的山岚。
  
  这也是我的选择,不可逆转的选择。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期间我也回过几次老家,但到底是几次,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么多年,壮年足以步入老年,老人足以遗憾入土,而像我这样的,足以进行一场漫长的思考,足以强压住心理的羞愧,做好准备,去重新面对,足以让一切发生改变,而老家,除了走了一批人,来了一批人,没有什么变化。
  
  哪一次回老家,外婆还在,不过行动也有些不方便。爸妈晚上在舅妈家唠家常,睡觉却是在老宅睡。深夜里不得不拎着小台灯,打着手电筒,往山丘上摸索着。那才是真正的黑夜,在那时仿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不是穹顶零落的星光,远处山头上隐隐约约、明明灭灭的灯火,给了自己一个继续向前的理由,早已被本能对黑暗的恐惧扼住。而同行的苗苗却走得坦荡,也许是她已经习惯摸索着夜路前行的生活,远远不是我这个依赖路灯的人可比的。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又回了老家,去了一个人家里做客,我和苗苗准备先回她家,煮点玉米。我们走在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太阳已经隐没在山后,余光将整个世界染成绛红色。我不记得我们聊了些什么,但一定说了话,因为那个暑假是我自从离开老家后第一次主动和她交流的时间段,之前每次回去,也许是出于害羞,和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话,因为她不再是那个短头发,野蛮的小女孩,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我。到玉米地的时候,天完全黑了,我摘了几个玉米,可惜不是太生就是太老,都不适合用来煮着吃,只好在一旁给她打着手电筒,看着她扳玉米,觉得自己很没用。煮的时候却为难了,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煮,相视一笑,刚才的尴尬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种莫名奇妙的默契,最后手忙脚乱地煮好了。后来我想想,她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不会煮玉米吗?
  
  我们自己吃过后,给他们留了点,之后的记忆模糊起来,在爸妈、舅妈和老哥回来之前,我们在干什么?聊天?只记得老哥回来吃完后,我们三个小辈窝在客厅沙发上看惊悚片,苗苗头枕在我的腿上,我也不记得她到底有没有害怕,直到大人喊着睡觉,才各自回房。
  
  人老的时候会念家,因为家是他们的根吗,而且外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外婆去世了,外公搬走了,老宅也已经腐朽不堪,我那个残缺不全的老家还能算做我的根吗?现在在城市里我不得不独行,有的时候走在路灯下,看着昏黄的灯光,我会突然想起那些摸黑前进的时候;吃着买来的菜,我会想起扳玉米的时候。看着漫天的灯光,我会想念即使零落的星光。只是,这些真的就够了吗,我怀念老家的时候,真的只是在意这些吗?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情结。
  
  老家看似没变,其实变得不可能让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不能满足我那些无法解释的渴望与“冲动”。这不可能实现的,城市的一切经历不是简简单单的数据,即使我回去,也可能一辈子无法抹去城市的印记。
  
  我跟老妈聊天的时候,谈到我想毕业后带苗苗去玩,老妈问我想去哪儿,我了想一下说随便去哪,去大城市逛逛,反正我也没去过。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是在把我的困顿带给苗苗。仔细一想也没问题,毕竟我不能自作主张的揣度别人的想法。
  
  或许正是因为我离开的太早,对老家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而苗苗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谁也不能知道她是否有对新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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