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居士
母亲,娘,妈妈,是外延和内涵都很特别的字眼。也是人类特有的称谓,生命长河中永远不会退没的沙洲。
疼痛——将世上母子连成一生的牵挂。
吃奶的时候,饿了总是急不可耐地将头拱向母亲的怀里,那里有甘甜的乳汁。贪婪的吮吸是母亲的存在。再大时,在外野累了,肚子饿了,人还未进门就扯着嗓子娘!又大些时,睡觉前硬着头皮将破了的衣裤投向灯下的母亲,然后把自己忙不迭地埋在被窝里等着挨骂,有时也只是一声叹气;第二天一早总能看见补好的衣裤叠好了放在枕边;有时也会有几句警告之词。
缝补浆洗,是一位母亲空闲时的时光陪伴,也是让她难为的心酸事。物质困乏是一方面,关键是孩子太多,三五成群相差无几,一人难称众人心呀!传递式穿衣是在所难免的。为了让穿旧衣的孩子满意,缝补时就需要特别费心思,添置的补丁就成了“哄骗”的说由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缝补也是一种“艺术”的创作,也更有人间冷暖情味在里面,如果有血迹沾染那也还当有痛触。
妻子是一位很爱干净的在意人,儿子渐渐长大,旧衣服也自然多起来,她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叠好放起来,一年总要翻置几次,很难说此时她不是在思想那年母亲的当下心想。儿子是幸福的一代,至少在吃穿上。到处文明干净的环境,也很少有过度损坏衣物的情况,常是衣服未破旧就不适体了,大人总是感叹现在的孩子长得太快了!
前些日子,侄媳妇特意向奶奶要两床旧的床单,说是要收藏。母亲将洗得有些旧的床单给了她。一件旧床单在当下的年代就像纸巾一样平常不过,何以收藏?其实不然,母亲的这些床单是80年代服装工厂机械化车间下来的下脚料所制。布料应该是化工副产品造的面料,多为颜色较重的蓝红色几何条纹图案,大则三五厘米小则二厘米宽,长短不一,形状倒是出其的统一。一件床单下来要一二百块才能拼就。好在有缝纫机,不然也是一项极具挑战的针线活,即便是用了缝纫机也是一顶“大工程”,但整体看来很像是一件布艺创作。我想这应当是值得收藏之处吧!那个时代此物的意义和作用对于当代人来说已经不具亲切感了。
母亲出生于1925年,今年80岁了。人看上去没有那么苍老,面容倒是比以前安祥多了。儿孙满堂,吃穿不愁,那些年的愁思之事一件没有,这可能是她适得安祥的主要原因吧。“耍着,玩着,国家都给发钱,花也花不了,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
1985年我们家从东北归来,着实在吃喝用度上让母亲为难不堪。一个冬天五口人能吃上四推车萝卜,两推车胡萝卜,就这两样不管你有多好的厨艺和花样也会让人叫苦,没办法,只是为了饱腹,大白菜只在过年时才能吃上,时代与家庭之困让母亲受尽了难为。
80岁的老人经过太多沧桑和磨难,如今总是静静地安坐在窗前望光景听闻百态,看不到丝毫困苦时代的刻印。年龄的原因,至使她的眼皮下垂,成了一个“八”字形,有时特夸张地睁眼动作让人感觉很滑稽,特别是将假牙取下时,很像年画里的送福婆婆。
人老了,眼花耳聋似乎是必然,更何况是饱经风霜磨砺的母亲。耳朵不灵,常常会察颜观色,兀自插话进来,言不对题让大家添笑,看电视见大笑情形就会不断发问,然后就自入沉思,感叹岁月的无情。
母亲不识字,最大的“文化”应用就是写她的名字,翻月份牌。识得杆称,斤两必清,出入物什把杆称量——他的名言是“主家过度,一定要心中有数”。父亲小学文化,母亲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但是他们培养出五个有文化的孩子,这应该是他们一生智慧的表现吧。母亲有心疾,天天要吃好几种药,多数都是进口药,常人都很难精准辨清,可是一经交待妥当,她就能牢牢记住,特别是吃药量和时间,十几年如一,真是很省心。
老人有时口是心非,特别是在生死问题上,母亲也是一样。因心脏病曾经接受过两次紧急抢救,虽然有惊无险安然出院,身体还是明显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对生死就泰然接受了。有时同母亲谈及此话题,常告慰她,老天让你受尽了苦头,也会让你享福不尽的。人老了就不要挂及太多了,过好每一天就行了,每天好好地醒来就多赚一天,不为别的,就为能多看几天光景也好。听此,她常会笑笑了之——死就死吧,谁还能不死,只要看到你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的心思此时也还是在儿女身上,这就是母亲疼痛换来的一辈子的牵挂吧。
母亲生日,是在春天里。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是同吃了一顿早饭,极其平常的几样,都是几样先前的“旧时饭菜”。母亲节之季,落下这几行文字,企望她老人家安康,长命百岁。
2015.5 于我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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