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的草 (散文)
站在窗前眺望,一座旧楼上竟有许多不知名的草。这使我很惊喜,房顶的草和长草的房屋一样,虽多年不见,却一直坚实地坐落在我心间,透过遥远的记忆,那里面依然摇曳着我对生活最初的感怀。
房顶一般不会有草,旧时的宫殿,现代的楼宇,民间修葺整齐的瓦房都是不常长草的。但乡下和城中的一些茅屋和老宅却常长着多多少少的草,各种各样的草和苔藓也构成了从前草房的独特景色。
20多年前在乡下,家里两间土屋上的草有一米来高。我一次上房玩得兴起,吃饭时也不肯下来。后来便常留心都谁家的房上有草,上千户人家的乡村,几乎家家房顶都有草,只是有的多、有的少。后来到了城里,有草的房子少了。我突然感觉,长草的房屋使人亲切,无草的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冬去春来、塞北江南、草青草黄,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生活的变迁,离故乡也越来越遥远。但尽管多少年过去了,故乡房顶上的草总是随着回忆时所处的季节,时而干枯时而青翠。
而今又是一年秋风起,又是归雁叫黄大地的时候。我在繁华的沪上也已客居了四年。上海是中国最远离乡村的地方,在科技与经济的作用下,一切莫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是自然景观也要人工造出。一切以方便、舒适、现代为标准。但,高楼林立的背后是远离淳朴的浮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演的是紧张和喧嚣,典雅气派的办公楼里充溢的是忙碌和呆板……。生命是万物的基础,也是我们永远的话题。人类从直立行走时起一直到掌握克隆技术的今天,从来没有停止对它的叩问。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种子随风天涯落脚是生命的传播,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是旅程的回归。你很难说,哪一种生命或存活的方式更有意义。房顶的草,它不生在春天的池塘和离离的原上,不追求诗人对它千古的绝唱;它不生在公园,让园丁呵护、游人驻足;它不生在田间讨农夫的厌弃,也不长在墙头让人品头论足。它生在房顶,既宣示着生命的顽强和高傲,也成了独特而孤高的景观,同时还给人以启迪:生命来源于自然,只有植根自然才能呈现它的本色,激发它的灵性,增长它的原创力。城市是社会的产物、自然的天敌。它在快速推进人类文明进步的同时,也使人的生活越来越背离纯朴和天真。它一边毁掉原有的价值,一边通过再造来弥补。现在有些城市的楼房有屋顶花园,这当然是人们追求美的体现,可我总觉得和那些有草的房屋比,它少了几分自然的韵味和诗意的沧桑。
其实,潜意识中,房顶的草无非是我怀旧的寄托与对过往生活的留恋。一位人类学家曾说,“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面对各种压力,心理脆弱的现代人很容易产生莫名的焦躁和烦恼,因对现实的不满而怀念往昔是很自然的事。然而,怀旧也往往摆脱不了两种模式,从空间上展开的故土之思和时间上的童年追忆。”是的,房顶的草更多地是生长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而且植根在故乡的泥土中。它之所以美好只是因为属于过去,而过去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不能复制。可正是这些不能复制的东西才让我们久久怀念、一往情深,并始终是美丽的想象之所。乡下的马车,外婆家的菜园,祖母家门前的水池,麦田里的蝈蝈,春天的柳絮……,一切都清晰如昨、又恍如隔世。
秋风几许,往事如烟,再清晰的以往也只存活在回忆里。我也只能用现在的成熟和沧桑去缅怀那曾经的纯真与恬静,把这些过往看成可供观赏的历史,这样,单纯欢快而没有风雨的童年便永远停留在现实中了。消弭了时空便不再遥远,就像那许许多多的房顶之草,可随时用想象的手去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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