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棕身,剔棕骨,取棕毛,编为衣,乡人唤为蓑衣。可遮风挡雨,亦能当坐垫。
农闲时,父亲会把蓑衣挂在粮仓的壁板上。挂在壁板上的蓑衣,看上去像一只棕色的蝴蝶舒适的栖息,又像正振翅欲飞,更像一帧看似平淡却寓意深远的山水画,常常让童年的我,站在它的面前咬着右手指,怎么也琢磨不透。好几次想搬来马儿板凳把它取下来,用作捉迷藏时的藏身道具,却又怕弄坏蓑衣,怕嫩嫩的屁股被爹打得生痛。晚上,蓑衣就与粮食为伴,注视着颗粒饱满的粮食,看它们怎样的酣然入睡。
作为农民,穿上蓑衣的父亲可能从来没有感受过“独钓寒江雪”的那份孤独与写意,他也做不到“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那份洒脱。只要实用,实在,父亲就会感觉良好,感到满足。当贵如油的春雨幸福地如约而至,父亲宛如出征的将士,披挂铠甲般麻利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扛起犁头,赶着水牯,合着雷电的节拍,走向茫茫风雨。在大口大口地吸吮雨水的田间,描一幅生动的春耕图。
雨水放肆顽皮地抽打贫穷的日子,打湿父亲身上的蓑衣,支撑我天空的蓑衣。但让父亲蓑衣打湿的,却不尽是来自天上的雨水。
以心灵贴近这用棕毛编织的蓑衣,我能闻到父亲浓烈甘醇的汗香,能闻到醉人的稻香,能闻到我一家人日子的味道。
蓑衣的使用与闲置,与雨水有关,与父亲的身体有关,与今年的收成有关,与我的学费有关。
雨季,让我想起蓑衣,想起穿着蓑衣与水牯一起奔走在风雨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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