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缘

               

《智囊·叙》说：“天地黝黑，谁为照之？日月火也；人事黝黑，谁为照之？智也。”欲智者，就不能不读书。书是黑夜中的明灯，它指引人类前行到黎明。

我爱读书，也有一点成绩。就说几件小事吧。

一、大学

初中未毕业，回家务农。父亲有心脏病，母亲双目失明，弟、妹都小，我十六、七岁就成了家庭的顶梁柱。除去在生产队挣工分，还外出挖河，上窑打土方，扛月工（给斗工推土），做斗工，出装窑，劈铁，打坯，当泥瓦匠，当磨板工，锻工，翻砂工，当推销员等。不管多么辛苦劳累，有一件事没有忘记，就是读书。那时，《诗经》、《楚辞》、《史记》及四大名著都已读过。那个时代，这些书别人不读。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头脑，高考要按分数录取学生了。1977、1978两年没敢报考，自以为文化低，不可能考上。1979年在别人撺掇下说试试看去参加考试，没想到考题很简单，好答，竟考上了河北大学中文系。那一年全国招生29万，文科录取率不超过5%。

四年大学，来之不易，只有好好读书。前半夜没睡过觉，也没有休息过星期日。家中没钱，上学靠自己。好在不用交学费，还有每月18元助学金。自己做饭吃，每月生活费10元，剩下的钱就买书。有时打点零工，比如拉石头，当小工，挣点钱也买书。老师、同学没有看不起我，毕业前夕，我入了党，又被评为校级三好学生。书也有了八箱，都托运回来了。

1983年大学毕业，分配到衡水地区财政局工作。

读书使一条小鲤鱼跳过了龙门。

二、读书和做人

我的毕业论文是写红楼梦考据的。读了几遍原著，就在论文中提出一个观点：红学仅包括考据、版本、曹学，艺术评论不算。指导老师是一个胖胖的中年教授，为此把我叫去狠狠“熊”了一顿，她说：“文如其人。你读书写文这样傲气，今后怎么工作呢？”我只好承认错误。此后至今，我一直不忘老师的教导，谦虚谨慎，低调做人，团结同志，做好工作，多次被评为优秀党员或先进工作者。其实老实做人并不吃亏，我是一个农家子弟，在衡水无亲无故，从科员一步步升到副县级，也算不容易了。

三、买药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得了癌症。我每一个半月跑一次北京买中草药，药剂量大，一次一麻袋。有一次买了药在永定门等火车，赶上了民警搜查禁物，把我扣下了。问：“这一口袋是甚么？”答：“药”；问：“买这麽多药干什么？”答：“吃”；问：“你是贩药的吧？经济都让你们这样的人搞坏了。”答：“不是贩药，是父亲吃的药”；民警说：“不可能一个人吃一口袋药，扣下，去开证明！”边说边搜查，结果在药下边找出一部三四斤重的《甲骨文大字典》，这是我来京顺便在琉璃厂买的。民警问：“这是什么？”答：“书”；问：“这书你能读得懂？”答：“读得懂”。然后翻开书给他们讲了几个字，比如：五只手向上，不就是“举”字吗？太阳落到草丛里，不就是“暮”字吗？两个民警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一分钟，然后去一旁叽咕了五、六分钟，后来其中一个说：“你去赶车吧，看来你不是坏人，走吧”。这时离开车还有十几分钟。他们因为一本书放了我一条生路。否则，不但上不了火车，还要四处去开证明，吃药也耽误了，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四、搬家

1998年，从市财政局两间小平房搬到房改办的新住宅楼，三室两厅。我高兴坏了，因为不但全家三代几口人，而且书也放不下了，原来书占半间屋堆在地上，上面顶房顶。

万贯破家，可装三车，雇搬家公司，一卡车100元。破烂家具装了一卡车，书装了两卡车。公司老板眼睛瞪得像铜铃，说：“我搬了这麽多年家，还没见过谁有这麽多书。这两车免费，不要钱。”这回该我瞪大眼睛了：天下竟有这样好事？真是碰上了活雷锋！至今见了那个老板，我们还互打招呼、说说话呢。

就写以上几个小片段吧。

我读书读得有点呆了。不愿参加宴会，上级来人也不愿陪，不想得到提拔。不玩扑克，也不大会，只懂一样“憋王八”，没人跟我玩。有几个朋友想拉我打麻将，教了三天，也学不会，说：“真不开窍！”只好放弃，我却偷着乐。写论文不想评职称，至今连个初级都不是。一年中不来客人不买肉，自愿当素食主义者，省下钱买书。冬天家中不放暖气，省下两千多元好买书，人们听了多有不信，说：“哪有副县级干部家里没放暖气的？怪哉，怪哉。”其实我也有作对一件事的时候：书在大点的房子里还是装不下，正好财政局那两间平房拆迁，给了若干拆迁款，添上一些钱买了一处二手房放书，不贵，每平米700元。不但书有了地方，房价也翻了一番，太划算了。

一本旧书到我手里，用线缝好，粘上坏了的书角，盖上藏书章，写上购买日期、款数，包上书皮，写上版本，书皮上写书名，再盖上藏书章，最后分门别类放上书架。一本书要七、八道工序。书跟着我算是享福了。

有人说：有了电脑就不用纸质书了，许多图书馆的书都论斤卖了，比如北京西城区图书馆，我倒趁机买了不少难得一见的好书。电脑知识面宽，但是浅。真正做学问，要深度，还得要纸质书，它有它的不可替代性。现在有个别的大学毕业生，不但没看过四大名著，而且字写得像屎壳郎爬的。实践也不行，别看会说有个人叫毕达哥拉斯，问他牛犄角长在牛耳朵什么方位？就只有抓耳挠腮，摸摸自己的头皮反正也长不出什么突出物，结果还是答不出来。没有了书，加上不去实践，怎么行呢？

以上文字浅薄，多有不当，望各位领导、同志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