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我看到原野被黄昏镀上了一层温软的橘色,美得让人心醉。农家的房前屋后堆着草垛,像童话中的房子,沐浴在晚霞的余晖中。清新的空气和着六月的香樟花香,从微风中荡过来,陡觉神清气爽。
三姐见到我们,眼睛里满是欢喜,笑容绽放。她紧走几步,上前和我们打招呼,说喜鹊到底把你们都叫来了。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像藕池河水淘洗过一样清澈。
随后的日子,三姐一家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三姐夫把这种喜悦尚能藏进心里,三姐则是满脸灿烂的笑。她说,你们一来,家里的门檐都变高了,屋子里也变亮堂了。
闲着没事,我搬把凳子跟三姐一起坐在门前的晒谷场上,闲闲地说着话,每次跟三姐聊天,她的眼神总是温柔地凝视着我,露出无比的疼爱,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虔诚地半张着嘴,侧着耳朵凝神地听。待我停下来,她会给我摆丈夫的老实憨厚,叙大儿媳的贤惠,讲小儿子的精明……三姐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情感。
陪三姐去地里摘菜,菜园里,蔬果长得雄纠纠、气昂昂的。香瓜菜瓜,比赛着结;韭菜一行一行地绿着,空心菜嫩得掐得出水来;豆角、黄瓜的藤蔓卯足了劲,欢快地向上向前攀爬;番茄树已有五六十公分高,弱不禁风的样子,惹人爱怜地在旁边插根棍子当“拐杖”。
一位老农在园子里忙碌,望见我们,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来看三姐啊!”像遇到老朋友般,很温暖,很亲切。我回:“是啊!”“我家有小青瓜要不要?”“要,当然要!”我拿了个袋子就过去,摘了五六条。老人还嫌不够:“多摘点啊,家里就我和老婆子,吃不及呢!”
偶尔,我独自坐在三姐家的晒谷场上,在一杯热的香茗茶的陪伴下,细细品读一本自己喜爱的书,任阳光洒落在身上,任思绪翩飞,有时会与作家周国平聊聊他的人生志趣,或与龙应台女士切磋人生真谛,或与苏格拉底老先生谈谈古希腊文明……
抬头是高大的香樟树,这些树的树冠绵延着连成一线,茂盛的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不知名的鸟儿藏在树上,叽叽喳喳,声音清脆悠扬。八哥在树下散步。燕子悄然无声地在空中斜斜地剪着清风。
一日,读书乏了,我一个人去村庄里走走。
出了门,眼前就是成片成片的水稻田,绿油油的。青蛙宛若得了神的旨意,一起放开嗓子,“咕儿呱,咕儿呱……”那一声声蛙鸣,像交响乐,又像是大合唱。见我过来,跟前的蛙鸣戛然而止,蛙们纷纷跳进稻田,溅起一片水声,好像在为我的来访而让路,身后刚经过的地方,又响起一片蛙鸣,似欢送。
稻田里灌满了水,在斜阳的映照下,就像波光粼粼的湖水。一眼望去,似一张绿毯。捡田螺的孩子来了。他们背着背篓,赤着双脚,眼睛盯着水里,不时弯下腰,捡起一只只肥壮的田螺,反手丢进背篓里。
路过一浅塘。阳光下,明晃晃的。岸上立着几丛芦苇,肥硕的茎叶,轻轻嗅一嗅,满鼻的清香。旁边有金银花碧绿的藤蔓,藤蔓上星星点点满是淡黄、浅白色的小花。一只蝴蝶在上面悠然地舞着,粉绿的翅上,绣着红的褐的斑点。塘里的水,半米深,水底铺着密密的水草,看不见泥土,也没有游鱼。想起从人世间揣来的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
我离开这容易激发诗兴的地方,向前面野草漫径的小路走去,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红薯地。葱绿绿的薯苗铺满了土地,微风拂过,绿浪一波接一浪。空气里弥漫着薯叶的清香夹杂着野花的香味,一种乡土的味道萦绕心头。
我站在红薯地里拍了张照。也许是绿色盎然的作用,人看起来特别精神,也特别轻松,仿佛回到了童真年代。
晚上熄灯后,透过窗子,能看到一盘圆月高高挂在空中,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映照得屋子里温馨而亮堂。我睡在清新空气的夜里,瞪大眼睛看月亮星星,听屋外知了地鸣叫,“知——知——知……”一不小心就误入梦乡。
清早,人尚在迷迷糊糊中,我又听到了各种鸟鸣,婉转悠扬,心情大好。睁开惺忪的眼睛,一束阳光射进屋里,浑身顿感暖烘烘的。一抬头,湛蓝的天空,柔白的云朵。
乡村——这是我曾经努力逃离,而现在倍感亲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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