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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从故乡来

时间:2025/4/19 作者: 九满 热度: 2158
  那年春天,我跟着母亲在菜园里干活。母亲挖坑,我点豆。母亲隔半米远挖一个,我弯腰放两粒豆子,再抓一把草木灰盖上,然后用脚轻踩一下。正忙碌,天空中飘起了雨,雨丝细细的,漫天抛洒着。我催促母亲回家,母亲笑着说:“只是毛毛雨,不碍事的!”说着又自顾自地忙开了。

  正如母亲所言,毛毛雨是温和、恬淡的,有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收敛与含蓄,有着散散漫漫的节奏,好像担心久旱的土地一时承受不住水的饱喂。雨落到身上,衣服除了润点,竟然没有淋湿,还让我觉得清清爽爽。再看那绿油油的芋头叶,雨丝飘落其上,雨滴犹如五线谱上的音符,一串串地排列着,像珠子在那里游行,随着微微的风,水珠慢慢地从左边向右边移动,随着微微的风,又从右边向左边游移,最后,像跳水运动员般,从叶上跌落。

  清明刚过,一场场春雨,就那么纷纷扬扬地往下落着,但架势比先前生猛多了,它依托着风,一会儿飘洒如雾,一会儿轻飞似烟,有时,它还会斜着打在农家的门窗上,不过,就算它再怎么调皮娇纵,它都是温柔的、细腻的。

  夏天,老天爷手里的存货多了,一下子用不完,便奢侈了许多,雨下着下着就管不住自己了,也不管什么姿势了。是“风怒欲掀屋,雨来如决堤。”的迅猛与高调,落在屋檐上,发出“悉悉簌簌——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要把储蓄一春的情绪尽情地释放出来。

  那年暑假,我和五哥正在我们家的自留地里除草,明明是艳阳高照,突然一阵风起,五哥说:“怕是阵雨要来了!”我说:“不会吧,太阳还在呢!”话音未落,只见晒谷场上的大人大呼小叫着抢收稻谷,孩童被骂着在风中乱跑。田野里干活的人慌作一团,撒腿往屋子里跑。阳光下,大雨顺着田埂,一路追赶乡亲们的背脊冲过来。雨还真快,眨眼间便超过了他们。我慌了,五哥不以为然,说反正跑也跑不脱,权当洗澡吧!一会儿工夫,雨便来到我们跟前。雨点落在身上,有点疼,更多的是凉,很快全身就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夏天的雨,更多的是雷阵雨。风一起,四面八方的乌云仿佛着了魔似的,聚涌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隆……”的一声,银亮亮的闪电像一把利刃,在天地间乱劈,硬生生劈开黑如漆的天空,紧锣密鼓的雨滴密实实砸下,原本寂寥的天地顿时澎湃起来,吵闹起来,繁华起来……雨点打碎了如镜的水面,水泡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原本想跃出水面欣赏雨景的鱼虾都给吓跑了;雨点打在发烫的道路上,不知是冒尘土还是冒白烟,带着一股刺鼻的泥土气四散开来。紧接着,屋檐下出现万千条瀑布,麻石台阶也发出 “叮当——叮当——”的响声,渐渐的,雨水在门前的晒谷场上汇集成一条条流淌的“小河”,奔流着,欢唱着,各自去寻找自己的“诗和远方”。

  那些来不及远行的雨水便不断汇合,在晒谷场上的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湖”,新来的雨在家族成员汇聚的“小湖”上砸出一个个水泡。那是一个“到大风大雨中去锻炼”的时代。有时候,我会赤着脚,斗笠也不戴,在“小湖”里接受雨的洗礼。雨水肆无忌惮地泼洒,渗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清爽得不要不要的。

  秋天的雨,仿佛是夏雨的余韵。起初,还很凶猛,哗哗地下,一阵紧似一阵。渐渐地,它就多了温柔意,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像绣娘在绣花,以天地为布,横几行,竖几行,行行复行行,藏着特别好闻的味道,既有泥土的芬芳,又有瓜果和稻谷的香甜。

  漂落的秋雨,对牛来说大概是美好的享受,它们悠闲地走在防洪堤上,一嚼一嚼地吃着野草,有时,它们干脆坐下,闭目假寐,不时甩甩耳朵,挥挥尾巴,好不惬意。八哥在潮湿的空中穿梭,飞倦了,就落在牛背上憩息。

  冬天的雨,夹杂着狂啸的北风,断断续续,冰冰冷冷的,是雨的绝唱。土地上生长的甘蔗、棉花和红薯,显得特别宁静,仿佛知道,经历了漫长的生长之后,一场场冬雨,预示着生命的大限已经不远。

  那天,一场雨光临了故乡的土地,放学回家的路满是泥泞,我脱掉母亲给我做的新鞋赤脚而行。刚进家门,母亲一看到赤着脚的我,便惊讶地叫起来:“九满,你怎么赤着脚!”我鼻子一酸,说不出一句话。母亲又摸摸我的脚,心痛地说:“我的崽啊!脚都快冻成冰了!”我低头不语,强忍住泪水。母亲含着泪帮我抹干脚,把我引到火炉边,母爱和炉火的双重温暖瞬间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故乡的雨,伴我度过童年、少年时光。那年高考后,我离开了故乡,如愿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市,成了自己曾经向往的“城里人”。故乡远去了,但故乡的雨却一直在我心里,一点一滴,滋润着我的心灵,让我这个来自乡村的外来物种,去适应城里的风土人情,去抽枝发芽,去茁壮成长,去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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