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九年底吧我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还没上学。一天下午,太阳已经西斜,也就三四点钟的样子,小弟被妈妈送给庄上一个老奶奶带了,我一个人在家,感到肚子饿了,家里也没有东西吃,中午是妈妈从食堂里打来的玉米稀饭,一人分了一碗,也没有干的吃。尿了泡尿,肚子里早没有东西了。我想到房子东边是生产队刚收过的山芋地,于是拖了鲁斤(我们这儿把刨地的镢头叫鲁斤)带了个小蓝子就去了山芋地。
山芋地生产队收过,也被人翻过。我不死心,用鲁斤一笼笼的刨。人小力不大,找到一根向地下扎的藤蔓就顺着往下挖,有的只是细细的根茎,白费力无收获。刨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根较粗的根茎,向下挖,一个鸡蛋大的小山芋被拖出地面,我高兴地拾起来,用手抹去上面的泥土,在身上擦了擦,便吃起来。山芋虽小但还是很甜。吃了小山芋,刨的更用力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刨到几个,但肚子不饿了。
这也许是我记事以来记得的第一件事吧。但山芋这东西却在我二十岁以前生活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食品,不管是它的大小,嫩叶和藤蔓都和我和我的家庭生活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五八年全国大跃进消耗了太多太多的国内资源,再加上六零年的自然灾害,与苏联的矛盾加剧了国内经济的下滑,六十年代初不说饿孚遍地,全国各地也饿死了不少人。而国内是初建不稳,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什么四清运动,反右斗争,直到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工人罢工,学生罢课,而农民也跟着闹革命,但工人至少还有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学生是依附于各自的家庭,而农民就不行了,不种地那来的吃食?所以农民是一边搞斗争一边闹革命一边还要把那一点土地按季种上庄稼。我们这一带主要种的两季是一季小麦,一季山芋。种下后也就听天由命了。到收获的季节收多少按各家人口分到各户,作为口粮。尤其是秋天分山芋,各家各户都会挖地窖把山芋储在里面,这是要吃到春天夏粮收获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会把好的山芋储在里面,那些差点的,小的山芋我们会把它切了晒干,有时是晒成熟山芋干。大多数时候生产队分的这些山芋是不够吃到夏粮上市的。大人们各想各家的办法来补充口粮不足的部分。而我们孩子则很简单。
一到冬季,天寒地冻,生产队也没有活干了,我们这些半大小子甚至女孩都会带上绳子,镰刀或者搂草的工具,三五成群的上山拾草了。天不亮就出门,出门的时候会不忘记抓一把熟的山芋干装在挎包里,到饿了的时候拿出来吃,当然大多数时间是拾完草捆好后,要背下山的时候才吃,因为那时候是需要力气的。那小小的山芋干就成了我力量的来源。没有力气那近二百气斤重的草怎么从大山里背下来?然后让父母一分钱二分钱一斤的卖掉,再换成其它粮食以补口粮的不足。而父母则会把那些山芋藤山芋根切碎,用来喂猪,养羊。到年底能换一点钱用来为孩子们添一点衣服鞋袜之类或作过节之用。总之,山芋在那个贫穷的日子里成了人民生存的必需。
一季山芋半年粮的日子一直到我们这儿土地被城市扩大所占用,吃上了计划口粮,才与山芋这个承载了我的年轻时代生活的主要食物告别。
今天,我看着地里附在大山芋旁的小小山芋,一一地把它拾起来放入袋中,因为它不仅承载了我的最初的记忆,承载了那段艰苦的岁月,也承载了中国许多农民家庭曾经的生命之重!
思绪万千,不忘曾经的艰苦岁月,才知今日丰足美满的生活之美;不忘过去,也才能更加的珍惜国强民富社会稳定的现在。
2024.12.28
赞(2)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