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时的政策,我们一起去当知青的几个人,人虽然是在大队茶场(挂大队知青点的牌子)干活,户口却是落在不同的生产队。我的户口是落在红花大队的第四生产队上的。
在大队茶场也就是知青点里的知青,一共有九个人。知青点的九个知青除了干活在一起,吃住也都是采取集体生活的形式。
那时的生活物品的供应,全部需要凭票才能够购买。按照政策,从一九七六年开始,刚到农村去当知青的第一年,可以得到每个月大米四十五斤,清油三两和一斤半猪肉供应。
每个月四十五斤的大米供应,如果用现在的目光去看待和理解,一个人可以吃上半年甚至更多一些的时间。可那个时候,知青点的战友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油荤很少,一个月一斤半肉的供应,十天才能够吃上半斤肉,三两清油炒菜,平均下来每一天就只有一小勺子两三钱左右。
因为和由于每天都是干体力劳动活。因此,尽管每一顿饭都有半斤米的饭,可大家仍然是感道一顿饭吃下来后,过不了多久就又是饥肠辘辘的感觉一样。尤其是如果闻到了有一点肉香的味道,心底里升起的那种馋味,真是馋得使人自然而然地口水直流出来了。
记得有一次,茶场建了一座烧红砖和红瓦的土窑,为了款待请来的烧窑的师傅。茶场的炊事员伍师傅到街上去割了一斤肉,拿回来挂在厨房的墙上。
我的一个知青战友叫屈德述,他趁着帮忙给伍师傅添加柴火的时候,悄悄地去把那挂在墙上的猪肉割了有二两下来,放到那煮饭的柴火灶里烧熟。然后我俩还没有尝试到那肉的味道,就吞下肚去了。以至于那伍师傅在炒肉的时候,不停地在嘴里说他感到买回来的肉重量不够。屈德述和我听了之后,当然是假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大队的知青点(茶场)距离我的户口所在地的生产队,只有不到一公里左右的距离。我们生产队长的队长叫李国全。李国全队长的家,与我们知青点也就是四、五百米远。
李队长的年龄大约四十来岁,他还有一个兄弟叫李国福。两兄弟虽然都已经结婚且各自都有两个小孩,但是并没有分家,而是一起生活过日子。这在当时的农村里是很少见的。农村中普遍的现象是兄弟间只要是了结婚,特别是生子以后,都是分家各自过日子。
我觉得李队长之所以没有与他的兄弟分家,一是说明李队长兄弟俩感情好,兄弟俩的妻子两妯娌关系也是很不错的原因。再就是因为李队长的父母已经七十多岁都还健在,兄弟俩对父母很是孝顺,因此,才有可能一大家子十来口和和睦睦地人生活在一起。
后来在我两年的知青岁月中,通过接触与自己时不时地到生产队劳动,有了对李队长一家人的逐步认识和了解。
实际生活中的李队长一家,作为儿子的李队长确也是十分善良和孝顺。作为长兄的李队长对兄弟确也是十分仁义。作为丈夫与父亲的李队长对妻子和儿女确也是十分的称职。作为一个生产队的队长,确也是非常的优秀的一个队长。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李队长的带领下,我们生产队的每个劳动日的价值是全大队最高的。每个劳动日达到了六角八。一个主要劳动力一年下来,年终决算下来可以进到近两百元。我第一年从八月份到十二月份,四个月的时间就进了六十多块钱。第二年就进了一百一百三十多块钱。这让我的知青战友们十分的羡慕。而知青点其他的知青,大都只有几十块钱。
还有,据我知道的与我们大队相邻二十多里路的团结公社,有的生产队才八分钱一个的劳动日。
除了很高的一个劳动日让我的知青战友们羡慕之外,还让他们羡慕甚至是有些嫉妒的是李队长一家人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到了农忙季节,茶场的人都要回到自己的生产队去参加抢种抢收,知青们当然也不列外。
记得是一九七七年的五月,我回到生产队去干栽秧子的农活。
栽了半天的秧子下来后,我的腰疼痛得直不起来了。李队长看到我的艰难而痛苦的样子,于是下午就把我安排去了与妇女一起干活。晚上回到知青点,累得躺在床上呻吟他的知青听我说了我自己受到的“待遇”后,都用一种既有羡慕又有一些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我。
而就在栽完秧子不久的一天晚上,天刚刚麻麻黑收工回到知青点的我,突然听到有两个小孩在知青点的坝子那里叫我的名字说:“刘红老表,请你到我们家去!”。
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我们生产队长的儿子和队长兄弟的儿子俩人在喊我。
看到我之后,两个小孩立即跑来拉着我的手。队长的儿子对我说:“刘红老表,我们家送了肥猪,今天晚上要吃肉,我们一家人说请你到我们家去吃夜饭!”。
那时,猪属于国家统购统销的商品。生产队里每一个人家户养的猪,绝对不允许私自宰杀。必须送到所在地的供销社去收购。然后由供销社按照收购政策,一斤生猪发给半斤肉票给养猪户。
李队长的父母虽然年龄七十多岁,不能干生产队的农活了,但是两个老人每天依然没有半点的清闲。一年要喂出猪三、四头三百多斤重的大肥猪。养上二、三十只鸭子,二十几只母鸡。为一家人的经济活络,帮补了不少。
当我听队长家两个小孩叫我去他们家吃晚饭,而且还是吃回锅肉的话后,内心是按耐不住的激动。一是觉得队长家对我是真的太好了,送了肥猪割了肉还请我去吃,那简直让我既感道莫大的惊喜,真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二是我们知青点十来个知青,还没有一个知青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和关怀。因此,使得我激动得两只眼睛都有一些潮湿了。
三是对于知青点几乎每一顿都是“素打扮”的饭菜,一听说是吃肉,我的那个馋劲就甭提有多少了,总觉得有一种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的感觉。
我在知青一个二个战友羡慕的目光下,跟着队长家的两个小孩急急忙忙地朝队长家走去。
我们知青点去队长家四、五百米远的距离中间,有一口七、八亩大小的堰塘。还在那堰塘的土埂上,一阵一阵的微风就把队长家那蒜苗做的回锅肉的香味送了过来,送进了我的鼻子里。当然,也把队长一家对我的关爱送到了我的心中。
到了队长家,整个茅草屋顶的四合院里,全都弥漫着蒜苗回锅肉的香味,勾得人心慌慌的。
进入队长家那灶房屋里后,我看到队长的父母两位老人,以及队长和他的兄弟,队长的妻子和队长的兄弟媳妇,还有队长的一个女儿与兄弟的一个女儿,碗筷都已经是摆放好了,一屋子里的老老少少齐刷刷地坐在两张饭桌前,等待着我和队长家的两个小孩入座了。
我再一看,两张饭桌上都用两个洗脸的大瓷盆,装满了垒尖尖的两瓷盆回锅肉。而那每一片回锅肉都有我的巴掌那么大。瓷盆里油亮油亮的回锅肉,在煤油灯光的照耀下,亮晶晶地一闪一闪的散发出诱人的光亮。
看到我到了之后,队长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和他父亲也就是李大爷的身边。
我刚端起碗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犹豫,队长的父亲李大爷就夹了两片巴掌大的回锅肉放到我的碗里。嘴里对我说:“刘红啊,来我们家就不客气哦!没有多的菜。只有两样菜,一个是这回锅肉,一个是用煮回锅肉的汤煮的萝卜!”。
我一面大口地咀嚼着香喷喷的回锅肉,一面回答说:“李大爷,我没客气,我没客气!”。
刚刚吞下李大爷夹给我的两大块回锅肉,李队长又将两大块回锅肉放进我的碗里。那对面坐的人队长兄弟,不断地给我说:“刘红,随便点哈,随便点哈!”。
那一块又一块回锅肉,吃得我是满嘴流油。回锅肉美滋滋的味道,和队长一家人的热情,与那油亮亮的回锅肉的油一起,既进了我的胃,也流进了我的心!
那一顿饭,我吃了多少回锅肉,我自己都不记不清楚。我只是后来回到知青点,晚上睡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晚上起来喝了好几次水……
在我两年的知青生涯中,到队长家吃了多少次回锅肉,我已经记不起了。
可是,然而,队长家回锅肉的味道,是我几十年来品尝到的最美最美的回锅肉味道。
那味道,与李队长和李队长一家人对我的关心和关爱,与李队长一家人的善良,与李队长父母的慈祥一起,深深地嵌刻在了我的心底和记忆深处。
我想,在我的人生中,是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永远也难以忘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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