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那么两年,我的工作极其动荡,二零零二年至二零零四年两年的时间里换了六家公司,其中三家公司工作时间没超出一个月。这一切应该是从国贸大厦的公司开始,在对面的建外SOHO结束。
* 工作报表
其实国贸大厦工作的日子也不算多,大概半年之久,半年也算的上很短了,但比起后面的几家公司算是长的。那时候的公司主业是户外广告牌销售,也服务一家固定的客户。但设计师的工作量少的可怜,以至于我们每天最大的工作压力,并不是来自工作本身,而是因为没有太多工作量可写却要写工作日报表。报表每天要交,老板有没有天天看不清楚,反正工作内容,有则写,没有就是学习软件,查资料啥啥的。老板看着大家闲得慌,也不能把人开了,就突发奇想给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员工放了无薪假,不到一周就又召了回来。召回并不是因为工作量来了,而是留守的同事觉得老板给我们放假做的有点过份,说服了老板,于是借着新来的一点不太大的工作量又把大家叫了回来。薪水回来了,但每天为日报表发愁并没有多大改善,我感觉这样下去就废了,于是过完年就毅然提出了辞职。
* 百爪挠心
下一家公司是做地产业务的,新公司和之前公司有天壤之别,一个闲死一个忙死。新公司每到下班时间根本没有人要下班的迹象,就像早上刚进公司时候的工作状态,当我正狐疑纳闷、抓耳挠腮、坐卧不安的时候,做饭阿姨就开始叫大家吃饭了,我也不好意思走啊,就也跟着吃,心想大家估计吃完了稍微绷会儿差不多就该动身了,没曾想,老员工们吃完后依旧回到电脑前,开始若无其事地工作起来。这时候的我已经到了抓狂的地步,老员工们每一个安然自若的表情和动作都如同一只利爪挠着我那狂躁的心。你想啊,一个之前天天磨时间准点下班的人突然到了这么一个公司,一点缓冲适应的区间都没给,我就崩溃了。在一次和老板的聊天中了解到,他们做地产项目,准备期间的节奏其实是慢的,但像楼书这样的设计工作,设计周期都是一个月起步,老板说他们曾经招过一个设计,一本画册一周时间就做完了,老板觉得做的太快,根本达不到他们对品质的预期就把他开了。我进去的时候,一是熟悉业务,二是做些广告设计排版的短期业务,按工作量来说其实大可不必每天和他们一样耗着,但是人家到了下班时间巍然不动,你却天天想早回家,心理压力实在太大,就这样每天内心抓狂着坚持了二十多天,赶上零三年非典疫情的突然爆发,我又提了辞职。
* 一夜之间
后来因为疫情在家歇了大概两个多月,去了一家更“奇特”的公司。公司的主业是生产PVC建筑材料的公司,成立了个广告部,招了两个设计师,由一个貌似懂点广告业务的部门经理管理,这家公司倒是工作量比较正常,每天不闲着,但也不需要加班,去了就给本公司设计一本画册。大约二十天后的一天,画册完成,下班前把打印装订好的画册交给经理,经理通知晚上聚餐,说老板回来了。
还记得那是个秋天的黄昏,聚餐的地点在公司的东边不远,我们一行几个人背上披着霞光走着过去的。第一次见老板,老板很和蔼,一边吃一边聊了聊工作,又扯了会儿闲篇儿,酒足饭饱之后就各回各家了。第二天当我正常推开公司大门的时刻,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桌子上的电脑全没了,人也不见一个,公司像被洗劫了一样,就在我张大的嘴巴刚刚归位的时候,从财务室走出来那个部门经理。经理解释了一下,老板要退掉北京写字间,把公司搬到廊坊郊区的工厂里,问我要不要去,不去就结账走人,我自然是选择了那个不算厚的信封。
* 最长假期
接下来的公司也是做地产业务,这家公司做的稍长一点,工作了大约一年。老板是台湾人,公司管理人员也全是台湾籍,业务不是很忙,加班不多。这家公司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文案总监和创意总监是夫妻,他们信奉藏传佛教,他们夫妻治下的创意部每天只放一种佛教音乐,直到他们离开才结束。二是那年的春节,因为领导层都要回台湾过年,我们跟着放了十五天的长假。
* 卸磨杀驴
再下一家公司只干了一个整月,入职是被朋友邀约和一个文案按三人创意小组进去的,竞标辉瑞公司的万艾可业务,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一起开创意会,文案是位姑娘,在聊男性药物广告创意的时候和我们争的面红耳赤,她虽然有点男孩性格,毕竟不了解男性。当竞标方案结束,入职满一个月的时候,我们被分别叫到财务室,拿走了那个已经准备好的信封。
* 黑白颠倒
没歇几天,朋友说有个公司要freelancer,我就去了。这家公司就是位于国贸大厦对面的建外SOHO。当我走进这家公司的时候,没有几个员工,办公区放了一台苹果电脑却没有设计师,老板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问了我的薪资要求,本以为是临时兼职的差事,老板却和我谈的是入职。谈好薪资,赐了我一个Michael的英文名就被迫营业了。据老板讲,上任设计师害眼疾住了医院,明天就要给客户汇报方案,所以我去兼职的当天也是实际上应聘的当天,最后又变成了上班的第一天,并且还干了个通宵。通宵还不算完,干到第二天早上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老板递给我一罐红牛又坚持到下午两点多,老板把方案整合完毕才放我走。本以为这个离奇的应聘通宵只是个偶然,但我错了,接下来二年的岁月里加班成了常态,不仅是常态,还曾有一段时间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初来时那个救急式的工作完美收官后不久,公司来了位重量级人物,一个设计圈里颇有名气的设计师大哥当了我们的总监。大哥一来,工位占据了一个会议室,会议室里还暗藏一个小库房,库房过道还能放的进去一张折叠床。大哥刚来那段时间手里有个项目,每天忙的顾不上回家,库房的小床成了他临时卧室。每天我早上来上班,大哥刚进卧室休息,等快下班的时候,就听会议室里又响起震耳欲聋的《无地自容》,那说明大哥起床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冰箱拿出可乐倒上一杯,漫不经心地喝着可乐走近我们几个小弟的电脑旁,看上一会,沉思片刻说:给家里打电话吧!我们瞬间领悟,告诉老婆晚上回不去了。
打那儿以后我们就只能按大哥的作息时间调整自己的时间,黑白跟着颠倒过来,后来老婆也受不了就也跟着黑白颠倒过来,她一人在家实在寂寞的时候干脆等下班时间来到我们公司,坐在我椅子后面的窗台上,困的不行就直接趟在窗台上睡了。比起我们的黑白颠倒来说,大哥家的猪猪(狗名)更惨,我们回不去家,至少有阿姨给把饭做好了,猪猪遭遇这么一个铲屎官,一日三餐根本无法保障,经常饿着挠门。有一次我陪大哥回他家拿书,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大哥钥匙转动门锁的时候就能听见猪猪在屋里制造出它歇斯底里的声响。门打开的瞬间,猪猪叼着自己的饭盆迎在门口,使劲用饭盆磕着地板,铛铛铛地磕个不停,那种饱含着饥饿、抱怨、愤怒、感激的眼神令人难忘。后来可能是猪猪和大哥促膝长谈过了,猪猪被大哥送给了朋友抚养,后来大哥离开公司,几个月后我也辞了,也从此离开了CBD。
* 四人四事
这四个人都是上家公司认识的。
第一位是个姑娘,某知名大学大四学生,公司当时承接了一个国际性大型活动,招了些在校大学生自愿者。有那么一天,姑娘在一本杂志上翻到了我们公司自己的广告,广告画面是一粒蓝色的伟哥特写,上面雕刻在公司的logo,广告语是:“让我们帮你做大”,她看完后一脸的疑惑,打听到这广告是我设计的,就用质疑的口吻问我,“为什么是我们帮你做大?”我没回答,只好笑了笑。
第二个人物是位英国小伙,在公司承担外联工作。小伙混迹北京多年,对北京“你丫”的称呼略有耳闻,但不明具体用法,有一天他和我们聊天时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丫………………”
第三位是客户的大BOSS,我第一次领略到什么是大人物。一次大型活动现场,大BOSS抽着雪茄在会场来回走动,弹烟灰的时候,随手既弹根本不用看,因为有一个勤务员式的员工拿着烟灰缸一直跟在大BOSS后面等着接。一次我和老板去客户那提案,正好大BOSS在场,我的老板打开厚厚的PPT,正在激情地演说他的创意思路和策略,突然被大BOSS叫停:“简短说,我一分钟几百万呢”
还有一位客户兄弟也令我印象深刻,在不清楚我们老板和他的上司之间的关系之前,我去他那提案,百般刁难,没有一点好脸,我的设计稿无论怎么做都过不了他的法眼,突然有一天他亲自跑到我们公司,看我在,和我们老板打过招呼后一个劲和老板夸我设计如何如何好,小麻同学怎样怎样的优秀,声音还特别大,只怕我听不见,我被夸的一愣一愣的。有一次这哥们儿去我们总监大哥家里等稿子,半夜回不去就直接睡大哥床上,半夜摸到一个毛绒绒的动物,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那个毛绒绒的动物就是上面提到的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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