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人眼中的小女孩
······
“两个月前,医生告诉我,两个月后我便会死去,现在,离这期限还有十天,我却已是有些不耐了。”
3月5日
“一开始,医生还允许我独自去海边散步,后来,他不再同意了,只是默默低着头,很无奈的样子。”
3月6日
“告诉妈妈,我死后,要把骨灰抛在大海里,我喜欢纯净的蓝,下辈子,我要做条没有牵挂的小鱼。”
3月7日
她安静地躺在病房里,阳光暖暖地斜射进来,照亮了白色被褥的一角,为这苍白死寂的病房添了一层淡淡的金,浅灰白色的床杆,雪一样的墙壁,米白窗帘挤在一边,她常常以为自己躺在绵云里,床旁桌上不知谁送来的百合,静静地插在透明的水晶玻璃杯里,叶边卷得焦枯,同她一样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死去。从进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托母亲带来了卧室书架上笛卡尔,卢梭,莫洛亚等人的文集,她相信有某个精神世界的存在,为人类的躯体镀上一层闪耀的光辉。
“我唯一的牵挂,是舍不得爸爸妈妈,生病以来,他们憔悴了许多,我也试着去安慰,我爱他们,胜于自己,我愿意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却不忍心看着他们为我的离去而痛心泪涌。”
3月8日
“我常常感觉到死亡的临近,被压迫得出不了声,很多时候,脑子里浮现出过去许多画面,有孩童时的玩伴,有中学时代的学友,像梦一般,也许,生命原本就是一场梦,对我这样将要死去的人来说,生命,只是,仅仅是一场幻影,我甚至有些怀疑,画面里的人是不是我,或者,仅是我尚未死去的头脑中一场想象构思?
也许我该庆幸,自己未经历正常人所拥有的一生,我毕竟过于年轻,许多事——需要违心而迎从俗世的事还未能经历,可是,我常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苍老,看惯的一些事实,已是有了深切体会,告诉上帝,不是谁都该应着你赐予的固定模式:出生—长大—结婚—生子—养家,直至死去。
限于几十年的人生,也不只是限于此,只不过,因为人类多了点责任与牵挂,多了点爱,才心甘情愿把自己限在此种模式之内,而未曾经历的你,尚不了解。
看惯了许多虚伪,常常不由自主地抵制,我向往的,上帝,是你原始给予的纯洁,可是,你的心,尚未在此。”
3月9日
夜,渐渐地渗进屋里来,她披上外衣,缓缓走到窗口,室内的白色布景与外头的灯火虹霓全都映在一层薄薄玻璃里面,使她的眼睛变得模糊,再深一点,夜,再深一点,也许她就可以关上灯,就可以,清晰地见到外头忙碌的人们,就如过去的每一夜。
“谁也不会在意,深夜里,在十几层高的医院病房中,有位小女孩,正用她纯洁而老成的眼神观看着这个世界,而这个小女孩,便是我,是我吗?我常怀疑。
我屈指数着这最后的期限。
我很想对世界说句话,不,是几句,不,是很多。
别这样忙碌吧,给你的心多一些清闲,不要太在意有多少名利,也不要多在意权利,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显得不值。
不要在意他人怎样看你,他人也将死去,连同他人的看法。
多付出一些爱吧,多想想,生命该实现哪些价值。
不要相信这世界存在多少坏人,如果他真坏到装不下一点爱,不要把他当人看。
理解人人都有一些私利,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道德。
了解为众人所弃的某些坏人,多一些深刻,往往这样的人最需要爱,他们所谓的变坏,也许,仅仅是因为得不到爱,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走在街上,不要忘记抬头望一望远边的天空,告诉自己,心也可以如此安详与宁静。
多一些沉思与漫想,心存一些美好,只有向往美才能获取美,尤其在精神上。
······很多,还有很多······”
3月10日
第二天,她没有再醒,与医生的预料,仅仅相差几天。
一个人的躯体可以轻而易举地死去,
可是,一个人的灵魂,可以不死。
有一个世界——属于每个人的精神世界,
它也许,仅仅是,尚未被开启。
可是请你相信,它一直存在,
在你最内心深处,某一个秘密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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