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个秋天，落叶纷飞，化蝶。我倚在阳台的墙上。举起手中的钻戒，凝望着那颗闪烁于钻戒内天际最璀璨的星星，我微笑着，泪流满面。

 

    萧遥说过，每一个好孩子都有一个天使保护着。而天上闪烁的星星就是他们的天使。所以，如果你虔诚地向星星许愿，那么愿望一定回实现的。他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想实现愿望的话，可以向天际最亮的星星许愿，因为，那就是我，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因为我就是你的天使。

 

二

 

    清晰地记得那个初次遇见萧遥的夏天。那是开学的第一天，由于昨晚和一个网名叫“男孩”的朋友聊到很晚，所以，当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分了。门口站着一个英气十足只是眼眶浮肿的男生。当他看见我的时候惊讶地说：“你、你这么晚才来？太酷了你！”我没理他，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因为我就是那以全省第二的成绩考入这所重点高中的凌凯贤。老师都认识我，所以那个小生物老师没有因为迟到而为难我。谁知我一进来，那个男生火了，他提着书包走进来，愤怒地指责老师：“老师，我是以第一考进来的。为什么她能进来，我却得罚站？”老师尴尬地说：“萧遥，没戴校徽不准进教室。昨天大会上讲得很清楚。”他理屈词穷。看他挺委屈的样子，我把备用的校徽递给了他。由于教室刚好有两张靠在一起的空桌子，于是，我们就成了同桌。

 

    放学后，他叫住我“为了表示对你今天借我校徽的感激，我请你吃冰激淋吧。”我微笑着同意了。
 
    我们边走边吃，我笑着对他说：“真想到，状元也会迟到。昨晚做了多少题目呀？”他尴尬地笑笑：“你真会损人。我和‘女孩’聊天忘了时间，所以，就迟到了。”说完，他很豁达地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我惊呆了，原来他就是“男孩”。我不可思议地笑着：“世界真的很小！”我望着萧遥激动地对他说：“我就是和你聊了四年的‘女孩’”随着他瞳孔的变大，手中的冰激淋“啪”地掉在地上。他笑得要撒手人寰：“原来你就是和我聊到大的‘女孩’呀！”

 

    回家后，我打开电脑，看见萧遥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初一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是没有勇气，就没说。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了，我要对你说：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的。我发誓！”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枕头在房间里乱叫。那时，心中上午甜蜜是难以言喻的，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的阳光一样。

 

    你是我身后的第一百条河流/第一个流过心头/那时候东奔西走/就算什么也没有/还是一个人为我默默地守侯/你是我身后的第一百条河流/第一被我保留/漫长的人生道路/就算有再大的成就/被一个人牵挂已足够。
 
    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三

 

以后的日子里，萧遥总是在阳光灿烂的天气里，把我拉到操场，享受温暖。我看见他像孩子一样，闭上眼睛，安静地闻着阳光的香味。他总是做完深呼吸后，让我把手臂伸直。然后，他也伸出手，用自己手的影子来握着我手的影子。当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的时候，他对我说：“如果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阳光下握住他深爱的人的手的话，爱情和阳光的力量就会结合，延长要死亡人的生命。”每次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惧。有一次，我在他紧握我手的时候，眼角有东西在闪耀，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我伸出手，帮他擦干眼泪，心疼地告诉他：“萧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一起。我是你的天使呀。”然后，我看见他的嘴角扬起很潇洒的弧度，他把我抱在怀里。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感到了避风港般的平静与温暖。那是他第一次抱我。

 

四

 

    开学后不久，学校掀起“自残”风暴。其实所谓的“自残”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刻在爱情线上。那时，我的头脑幼稚得可以了，所以，我也想把萧遥的名字刻在手上。但是萧遥警告过我好多次，坚决不允许我这么做。

 

    星期三的晚上，我没让萧遥送我回去。步行到一家专门刻名字的小店。我进去一看，呵，生意还挺火的，男男女女那么多都在排队。虽然锋利的刀子将他们的手划得鲜血淋漓，但是却没人哭，连叫一声的都没有。刻完之后，还很骄傲地伸出来欣赏。轮到我的时候，我把要刻的名字写在纸上。我有点紧张，伸出的手在瑟瑟发抖。那个老板看了之后，很娴熟地拿起了刀子，刚划了一道，我就痛得大叫。鲜血像泉水一般汩汩地涌出来。我见流了这么多的血，吓得哭了。就在划第二道的时候，萧遥来了。他一把夺过刀子，狠狠地仍在了地上。他掏出手帕为我包扎伤口。然后生气地质问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刻了吗，你怎么还背着我刻？”我委屈地哭了，推开他，夺门而出。他跟着我跑了出来。我气极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么受罪的去做这种事了。可是，你居然朝我发火？我想起一句歌词：为你生气，不如来个深呼吸。为你哭泣，不如让自己休息。为你回忆，我哪有漫长假期？都是你没义气，没出息。

 

    我越想越委屈，哭的泪流满面。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说：“我再也不理你了萧遥！”他很快就追上了我。他拉住我，我没等他说话就甩开了他。我边哭边发火：“你喜欢我，却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我要是不喜欢你，何必让自己受罪？”我擦着眼泪，把他的手帕仍在了地上。他捡起手帕，上前抱住了我。他的双臂那么有力，我根本没办法挣扎。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之所以不让你去刻，是我舍不得让刀子划伤你的手。你懂了吗？”我终于平静下来，歉疚得哭了。他放开我，为我擦干眼泪，然后微笑着说：“你只要将我记在心里就行了。”我望着萧遥，破涕为笑了。在他为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清风抚着他的头发轻轻摇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我包扎伤口的样子，我的心底荡起圈圈感动的涟漪。在他抬头的那一霎那，我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他先是很惊讶，然后，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看他脸红，我的脸也“刷”地红了。“那个，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他笑了，笑的像吃了蜜糖的孩子。

 

    我坐在他的车后，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静静地听他唱：“没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没人安慰，苦过了还是酸。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心情随风轻摆，潮起的期待，潮落的无奈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想我是海，宁静的深海，不是谁都明白。胸怀被敲开，一棵小石块都可以让我澎湃。”这首歌是黄磊的《我想我是海》。萧遥小时侯就很喜欢这首歌。风吹着我的秀发，我坐在车后，看街道像时间一样消失在夜的尽头。没有痕迹，没有声响。那一刻，我闻到了梧桐叶的清香和幸福的味道。

 

    晚上回想萧遥对我说的话还有我在他脸颊留下的吻，我竟兴奋得彻夜难眠，只好做了一通宵的几何题。第二天起床时，又戴了一副黑眼圈。到校后，看见萧遥的眼也肿了，我们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五

 

    期中考试不知不觉就到了。萧遥很轻松地拿了第一名。在此之前，萧遥每天看上去都很疲惫。眼睛浮肿着，笑容也少了，常常一个人站在阳光下发呆。每次看他不开心的样子，我都很心疼。我了解他，他不开心的话，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困扰着他。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他是个乐观的、潇洒得让人嫉妒的男生。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事烦恼。中午放学的时候，萧遥疲倦地望着天空，眼中掠过淡淡的忧伤。他写下了一首小诗：我是否真的有些累/长夜的尽头是一片漆黑/伤心的最后是一种疲惫/无奈的时候总觉得人生很乏味/梦醒之后总认为现实很可悲/开心时眼泪也许摇摇欲坠/痛苦时心情也许无谓/想睡去总需要点麻醉/悲剧的色彩总与我紧紧相随/真的，我早已面目全非。

 

    我凝望着他，心里有说不出难受。我握住他的手，那么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就像白月光，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我低下头对他说：“萧遥，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你不要不开心，好吗？”我抬起头，看见了他噙满泪的双眸。他微笑着告诉我：“没什么，我会快乐的。”我看着他笑，那么明亮安静，却仍是略带忧伤。

 

    那天，他没有唱《我想我是海》，而唱了何灵的《微笑》：“我喜欢看着你，最美的表情。那时雨后闪亮的第一颗星。即使眼角还有泪，也是最美的表情，是夏日，是黄昏，是低飞的红蜻蜓。”

 

六

 

    星期四的下午，萧遥和我去阅览室看书。当我们经过林阴道的时候，刮起了好大的风，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看着这些枯黄的落叶，我蓦地想到，已经是深秋了。萧遥捡起一片落叶，轻轻地用指尖抚摩清晰的纹络，眉宇间的那抹平静，此时，却更显孤寂。

 

    在回家的路上，萧遥给我讲了一个很复杂的物理实验。我握着他的手，仍是那么冰凉。讲完后，他问我会不会。我轻笑地点头。萧遥的物理特别好，在他面前，似乎就没有难题，年级部送给他一个绰号：“帅才”

 

    萧遥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九日。每逢生日那天，我们就聊一个通宵。之所以会认识他，是因为看见了他的自我介绍：非常厌恶游戏，特别是《传奇》。今天是十一月九日，离他的生日还有几天。今年他的生日，我一定要为他好好地过。让他幸福地迎来自己的十七岁。

 

七

 

    最近的萧遥有点异常，突然消瘦得很厉害。嘴唇总是一片煞白。他不再去操场，就连下课也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盯着我望。每节课下课，任课老师总是怜惜地望着他，含着泪走了。他也开始不再多话了，安静地看着我，像只受伤的小鹿，趴在那独自舔伤。我开始为他做笔记，但他总是拒绝了：“你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你要努力学习，考上清华，懂吗？”上课时，他在桌下握着我的手，紧紧的，不曾松开。好像他一放手，我就会离他而去。他已经不送我回家了。总有人在上自习前，将他接走。见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看着每节课班主任给他冲咖啡的情景，我的心总是阵阵狂跳。

 

八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晚上睡觉，也开始做同样的噩梦。我总是梦见萧遥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向海里走去，我站在沙滩上，声嘶力竭地喊他回来，可是他却依然向着深海走去。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在海的尽头。我每次都是惊叫着醒来，抱着枕头哭到天亮。

 

    今天是萧遥的生日，我带着包装好的礼物来到学校，看见的依旧是空空的座位，那么醒目。让我失望。

 

    我抱着作业来到老师办公室。看见的是一双双红肿的眼睛。我分明闻到了泪水的咸味。不知怎么了，我的头盖骨突然像龟裂一般得疼。我走班主任面前，小声地问：“老师，萧遥为什么没来学校？”我看见他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整个办公室突然就安静下来了。静得那么诡异。所有老师都望着我，那么严肃，像要把我火化了一样。班主任擦擦眼泪疑惑地问：“你是他女朋友，你不知道吗？”看见我不解的眼神，好久，才说：“他有先天性肝癌，今天凌晨走了？”我望着老师，嘴巴张了好久都合不上。本子“哗”地掉在地上。我笑着摇头踉跄地往后退：“你们在说谎，都在说谎！一定是的。”我的眼泪像决了堤一般。

 

    我跑回教室，看见好多人的眼睛都像小白兔一样。泪水又流了下来，我歇斯底里地吼着：“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全瞒着我，你们都是混蛋！都是！”我跑出教室，我不相信这些鬼话，都是骗人的。我告诉自己：“这都是老师和你开的玩笑！”

 

    回家后，我打开电脑，发现我的信箱里有一封邮件。我打开一看，是萧遥发的。我笑了，笑得那般开心，萧遥给我发邮件了，日期是前天的。他不是好好的吗？我笑了，笑得那般开心，老师的玩笑开得真没水平。萧遥写到：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                                     我已经离开你了。请你来参加我的葬礼。

 

    小贤，你知道吗，每一个好孩子都有一个天使保护着。而天上闪烁的星星就是他们的天使。所以，如果你虔诚地向星星许愿，那么愿望一定回实现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想实现愿望的话，可以向天际最亮的星星许愿，因为，那就是我，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因为我就是你的天使。

 

    小贤，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是，如果你想我的话，你可以看看那颗最亮的星星，然后，跟它说话。如果你受了委屈，可以告诉它，我一定会听见的。不要老是想着我，我每晚都可以在天上看见你。我希望你能考上清华。懂吗？

 

    小贤，你是我一生唯一爱的女孩。我希望你过得好，找到属于你的依靠。我在天上会永远为你祈祷。       

 

    当我关上电脑后，擦着眼泪，埋怨他和老师一起耍我。我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我告诉自己，这都是一场梦。我只要睡上一觉，醒来后，就可以再和萧遥一起上学了。于是，我睡了很久。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飞奔到窗口，空空的街道上，寻觅不到萧遥的身影。我哭了，生气地骂着他：“臭萧遥，你怎么不来接我上学呀？我都旷了一上午的课了。”  

 

    我告诉自己，我在做梦，还没有醒过来。于是，又睡觉了，就这样反复好多次，我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突然意识到，我只能靠照片回忆萧遥的时候，我哭了，抱着枕头哭着，哭得心都在抽搐。

 

九

 

    萧遥葬礼的那天，他的妈妈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他的妈妈流着泪对我说：“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也是萧遥的意思。”她见我困惑的眼神，继续说：“萧遥小时侯就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所以，他让我为他准备了结婚用的钻戒。他说，只有自己有个深爱的女孩，愿意戴上这枚戒指，他才可以在下辈子，和深爱的人在一起。”我含着泪水戴上它，我看见他的妈妈激动地落泪了。

 

十

 

从此以后，我爱上了夜晚。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可以和萧遥在一起。我每天晚上都在寻找那颗最亮的星星。然后向它许愿：“希望下辈子可以和萧遥在一起。”萧遥说过，他会满足我的愿望的，因为，我的天使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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