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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根老人

时间:2010/5/7 作者: 日月逾迈 热度: 80902
  
  
  在江城上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衣衫褴褛、矮墩墩的老人,脸上带着淡漠而乐观的笑容,拉着一车垃圾,一步一步地爬上陡坡。
  
  这个老人叫长根,没有人去考究这个名字的由来,却都不假思索地带着或轻蔑或戏谑的神态,亲切地称之为“长根”,而长根则并不回答,最多只是仰起脸来付之一笑,便又埋下头默默地工作去了。
  
  长根老人是学校的清洁工,每天默默地净化着我们的生活环境,而他自己却颇有几分肮脏和龌龊。他似乎从来不懂得饮食卫生。冲刷厕所的时候,竟会把水管凑到嘴边喝上几口;打扫食堂的时候,竟会从垃圾桶里捡出我们扔掉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常常从桌子上捡起我们扔掉的咸菜径直塞进嘴里。于是乎每当我们把吃剩下的饭菜倒掉的时候,总是美其名曰:“给长根留点吧!”
  
  或许是保持适量的菌群有助于人的健康吧,这极其不讲究卫生的长根老人从来没有得过肠炎与食物中毒之类的疾病,而我们这些极其讲究卫生,吃馒头都要实行剥皮法的学子们患肠道疾病与食物中毒却是屡见不鲜的。
  
  长根老人有时也会搞搞个人卫生,但其方式方法却都让我们咋舌。就拿洗头来说吧,长根老人洗头不用洗发膏,也不需要热水,甚至连脸盆都不用,只消到水房对准自己的头把水龙头拧开,一任水流倾泻在头上。看不见尘垢的污浊,也看不见虚伪的泡沫,只有晶莹的水珠飞花碎玉般溅起来。几分钟过后,长根老人醍醐灌顶般地心清神爽,顶着晶莹的水花,兴致勃勃地去了。
  
  同室有一位叫傻六的同学见长根老人的洗头法既经济又实惠,便也东施效颦似的学了一次,却害得他患了重感冒,才知道长根老人的专利方法未经许可是不能随便使用的。
  
  尽管长根老人在清洁校园工作中功不可没,对他在生活上的龌龊大家还是心生嫌恶。偶尔读了一篇文章却让我改变了对长根老人的看法。文章大意是:禅教讲境由心生,心中龌龊则看什么都是龌龊的;心中清洁则看什么都是清洁的。读后我感到深深的迷惘与困惑了:到底是长根老人龌龊,还是我们自己心中龌龊?我实在没有勇气作出回答,但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嘲笑长根老人的龌龊了。
  
  一个初冬的下午,我拖着沉重的步履神情沮丧地向宿舍走去。在楼门口,碰巧长根老人也要拉车进楼,我下意识地为他掀起了门帘,他冲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迈着矫健的步伐,微笑着进去了。一瞬间我竟忘记了长根老人的龌龊,那微笑中不正包含着我所缺少的某些元素吗?让我欣慰,让我振奋。于是在我的大脑皮层中便刻下了一幅《永恒的微笑》——在知道生活的本来面目后依然微笑着面对生活。
  
  此后,我居然在长根老人身上有了更多的发现。
  
  当我们绞尽脑汁勾心斗角,费尽唇舌纵横捭阖的时候,我发现长根老人一直在默默地埋头工作;当我们不劳而获,大肆挥霍而又高谈阔论的时候,我发现长根老人一直默默地过着简朴的生活;当我们经历了几多纷扰,尘封的心灵感到倦怠的时候,我发现长根老人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几多“小星星”在校园上空升起又陨落,踌躇满志的学子最终都成为匆匆过客。昨夜还是星光灿烂,俯仰之间已经物是人非。感慨之余,凝眸回望,长根老人和他的垃圾车又爬上了陡坡,才惊叹于校园中这道永恒的风景——也许是平淡孕育了永恒?
  
  不管季节更替,不管人事变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根老人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工作着。依旧到垃圾桶捡我们扔掉的馒头;依旧睡在那潮湿阴暗的工棚;依旧按月领取那一点微薄的薪水;却也依旧拉着垃圾车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自己的路,依然是那副乐观而淡漠的表情。不计较名利得失,不晓得荣辱炎凉,只知道笑呵呵地默默工作。对别人无所求,只知道默默地奉献;对世事无所争,总保持自己的达观。淡泊名利,无需沽名以钓誉;执素抱朴,不必屈己以徇人。就象古老的银杏树一样,长根老人是沉淀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传统美德的活化石。他是校园中一道永恒的风景,也是一部深刻的人生教科书。
  
  “夜眠八尺,日啖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每当我失意困惑而无法解脱的时候,每当我陷入纷扰不能自拔的时候,长根老人的形象便浮现在我的眼前。
  
  他不仅净化了我们的生活环境,也在净化着我们的精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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