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哥哥的跟屁虫。他大我两岁,总是嫌弃我。不过,捞鱼捞虾的时候,他还是允许我在浅水区玩儿的。其实,就是让我帮他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里的活物。
在那个夏天(1978年),哥哥们正在河里捞鱼,捞虾。我坐在河边的柳树下,看着成群的鸭子在桥下抢着吃河蚌。那场面可谓壮观。一个老人拄着拐棍缓缓地走上桥。那个人我认识,是我们村一个姓张的人的媳妇的养父。七十多岁了。我看他把拐棍扔下桥,落进水里。然后跨上石栏,只听“扑通”一声,老人跳了下去。我惊呆了,那年,我才五岁。
大约半小时左右,老人飘在了河面上。仰着脸,直挺挺的,脸色却很安详。他身边围满了小鱼小虾。河边的人们,都奔走相告。没多长时间,老人的两个外孙先是跑来,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和我哥哥差不多。再后来,他的女儿女婿也跑来了。
这是我童年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后来,母亲告诉我,这位老人无儿无女。夫妻二人的家是邻村的。老人在北京有工作,退休的。领养了同样没有方面的女儿,是我们村的一个奶奶。(他们家辈分大,年龄只比我父母大不了几岁)现在老夫妇在养女家生活。他养女就是看上了老人的那几十块钱的退休金。因为养女不孝顺,经常不给老人吃饱,还打骂。老人不得已就寻了短见。我幼小的心灵里,有了最初的善恶与美丑的划分。
因为那个老人的小外孙,和我哥哥年纪相仿。我也少不得去他家玩儿。那位失去老伴的,我们叫老太太的老妇人,开始还拄着拐棍,进进出出,后来,那家的奶奶就不让我们去她家玩儿了。过了一个冬天,老妇人也死了。邻家的女人街谈巷论,说她的养女把老人饿死了。冬天的炕上没烧过一灶柴火,也不给老人洗脸。帮忙办丧事的人们说:老人死的时候,缩成一团,被子和人肮脏不堪。老人的手和脸看不见皮肤的颜色,黑的象一团黑炭。
从此,我再也不去那个奶奶家玩儿了。只是她大儿子结婚,还去过一回,为了讨些喜糖吃。
这些是我童年最早的记忆。如今,那个奶奶也年近七旬,也拄上了拐棍儿。只不过,她的老年相当幸福,儿女孝顺。
多年以后,我的外祖母也遭此厄运。2000年的冬天,饿死在我做中学教师的唯一的舅父家中。母亲一直对此愧疚,外祖母共有七个孩子,却落得如此下场。母亲养死了与自己不相干的我的祖父的堂兄夫妇,却不能给自己的母亲,一个无忧的晚年。
退了休的舅父,投奔了在城里的女儿,过着悠闲的城里人的生活。我对“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有些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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