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老家，我总喜欢到村外的田埂上去散步，听长势茂盛的庄稼在风中细语，看淳朴的乡人薅田时若隐若现的身影，一种亲切和感动的情怀就会像庄稼拔节一样在我心中滋生蔓延。有时站在一望无际的庄稼地里，我会忽然产生一种茫然和飘渺的思绪，觉得空旷的原野上除了人和庄稼以外，似乎还缺少点什么，这样的念头甫一闪现，我就立刻想到耕牛，“哞——”，一声悠长而缠绵的叫声便闷雷样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

    儿时在乡间随处都能见到三三两两的耕牛，或在田垄间耕作，或在坡堤上啃草，或在池塘里打滚，那种古朴自然的田园野趣在它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生产队的场边就是一排简陋的牛舍，里面养着二十几头耕牛，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瘦肩、豁鼻、拉腿……人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和它们朝夕相处，凡出力、笨拙、繁重的农活，如犁田、耙地、驮运庄稼等都由它们不声不响地来完成。有一次我们村里修电灌站，那头被人们称做“大水牛”的耕牛，拉着一台笨重的变压器爬坡，最后因用力过猛，一下子翻进灌溉渠里，便再也没有爬起来。那座新修的电灌站，成了它最好的纪念碑。

    父亲常说，六畜之中，牛最通人性，对人类的贡献也最大。小时侯，我常常被耕牛那双美丽而善良的大眼睛深深迷醉，像读童话一样痴痴地凝望着那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有时能看到云样的东西在里面飘来飘去，温柔、恬静、凄婉，间或有一滴硕大的泪，从那里吧嗒一声落下来，洇湿干燥的地面。做为忍辱负重、勤恳劳碌的象征，耕牛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东西，它更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伴随着人类文明向前发展的每一个进程。

    耕牛不知什么时候从故乡的田园里消失了，走在秋色无边的旷野里，我却隐约感受着耕牛那“不辞羸病卧残阳”精神，正如日月样照耀着我们这一片亘古不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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