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在街面上行走，无意中就会碰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在这些熟悉的面孔中，有的就让人感到异常温暖和亲切，打过招呼之后，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最近写了点东西没有？谁谁的诗歌上《诗刊》了，看到了吗？话匣子打开了，便忘了上班的时间，忘了手头急等着要做的事情，忘了街面上熙来攘往的行人偶尔投过来的诧异的目光。嘴上侃侃而谈的，无非都是些文学的话题，至于挣钱、吃饭、升职这些关乎自己生计的东西，好象统统不重要了。重要的，当然是文学。这就是小城里的文人，确切一点说，只能算小文人。他们散落在芸芸众生之中，散落在小城的角角落落，平日里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上班或打工，买采或接孩子。一旦碰到一起，就立刻精神百倍，仿佛服了兴奋剂的运动员，状态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们小，小的甚至在文坛上连个跑龙套的资格都不敢奢望。但他们的热情和真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小而有所退却和收敛。他们像隐匿在野草丛中的萤火虫，偶尔也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有时甚至是一道优美的弧线。文章见报、出了一本书，是他们最快慰、最兴高采烈的事情。小城有文事的时候，即使没有接到邀请，也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从四面八方急匆匆地赶过来参加，生怕错过了一次难得相聚的机会。文联的活动、会议，在他们眼里比什么都看重，虽然这样的会议不发奖品，也没有大人物到场。倘若上面来了一个称得上作家的同道，他们就会相互转告，一霎工夫就能聚集到一起，并盛情款待一番，那情景，就像基层单位迎接上级领导来视察指导工作一样隆重热闹。图什么呢？就因为心中还有一份珍藏多年的梦想，还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情结，还有一种精神上的渴望需要抚慰。文学像一根纤绳，被这些人攥得紧紧的，用心拉着，像负重的蜗牛一样，一步一步朝前挪动，不忍心也不舍得撒手。

     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自动聚在一起。那是他们当中很久没有见着面的一个人，忽然间回到这座小城，大家问讯立即凑到一处嘘寒问暖，聊上半天。小文人的聚会，不象生意人那样专挑星级宾馆和高档酒店，而是拣“小吃部”；也不按标准上菜，只是随便点几样普通菜肴。酒逢知己，话亦投机，席间高谈阔论，自然又都是跟文学有关。还不时提到一些名家的大作和他们的逸闻趣事。酒酣耳热，也有岔题的时候，就免不了争论一番。有一次，一位读过作家班的小文人，由于为生计奔波了几年，仍在困顿状态，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冒出一句“文学是个屁”来，立即招致了一场唇枪舌剑。一位在诗歌上小有造诣的同道说，如果文学是个屁，那还不什么都成了屁？争论最终在一位小报副刊编辑的调解下，才得以暂告平息。当然，这样的争论以后还会有的。        

     小城的小文人们业余时间喜欢去的地方：图书馆，翻一翻新出的纯文学刊物；邮政局，把写好的稿子一摞一摞寄出去；还有新华书店、售报亭.....想见面的话，不用预约，也不用打电话，多往这些地方跑一跑，准能见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