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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解读这条青龙(六)

时间:2010/1/10 作者: 太初 热度: 77815
  每次逛街时看到质地优良的品牌登山鞋,总是把它抓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流连不去。但想一想我心爱的靴子,那些美轮美奂的衣服,我忍了。没有这么棒的登山鞋,我照样爬山,而很多美丽的东西,一旦让它离开了自己的眼睛,也许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今天上午同事将儿子和外甥女带到办公室,准备午饭后带两个孩子去照毕业照。虽然很忙,但我马上将电脑让给孩子们游戏,自己则伏在办公桌前继续别的工作。饭后,同事怕打扰我中午休息,想约两个孩子去爬山,但被两个正在游戏的孩子断然拒绝了。同事正无可奈何之际,我笑道:不如我俩去好了。
  
  进入2010年以来,因为工作繁忙,我一直未去爬过山。而今天中午恰好有空。同事爬山则是为了锻炼身体。
  
  我匆忙换下靴子,踏上那双很滑的运动鞋,和同事一起兴奋的奔龙潭山而去。
  
  天空飘着漫不经心的小雪,虽看不到太阳,但仍很晴朗。
  
  我们从正门进了龙潭山,踩着铺雪的大路,缓缓向山上攀登。现在看门人已经认识我们了,对我们爱理不理。据说那些资深的登山者们对售票处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一次售票员胆敢向一位常来的老太太要门票,老太太理直气壮的答:都是锻炼的,要什么票!…哈哈…
  
  途中,陆续的,会遇到三五成群的登山者上山或下山。我明白他们这样锲而不舍的坚持登山,主旨是为了锻炼身体。但我同样知道,登山时的舒爽惬意,登山后的周身顺畅,同样也吸引着他们。山像一个过滤器,滤掉身上的尘埃与杂质,带给人无比的清新与净化。只要登一次山,就会有欣喜的获得。
  
  新雪很黏,因此路并不太滑。
  
  走在枝杈堆满了积雪的林木间,我迎着雪花仰望天空,我想——这山中的空气,就是一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陈年白葡萄酒!多么清凉,多么香醇,简直令人饶舌留香!很感谢山请我喝了一杯。
  
  我这位同事就是往日老拿“登南天门会累得吐血”来威胁我的那一位,所以我并没奢望她会跟我一爬到顶。但今日她居然运动热情高涨,主动请缨要陪我登南天门(龙潭山最高峰),而且还是在这么个下雪天。我焉有不去之理。
  
  虽然龙潭山我是初爬者,她是资深老爬者(这位在龙潭山附近住了十多年了),但对龙潭山她远没我熟悉。我看雪天路滑,建议从有石阶的另一条路上走——这条路不通南天门,通向南天门右侧的副峰。不过下山时有石阶的路要比陡峭的雪路好走的多(虽然石阶上也早已结满了凸凹不平的雪包)。况且我也想看望一下我的“蛇”。
  
  刚上石阶,就遇到一位壮汉小心的踩着石阶上的雪包下山。同事信不过我,就问他:这条路滑不滑?那壮汉长叹道:上山容易下山难那!我都快被吓死了,摔一跤就得犯腰脱……一边说一边还给他的朋友打电话:我可不上了,老滑了,我可不想再进三医院……
  
  同事听后死活不上了。我心里暗骂那混蛋——这样的雪路七旬老人天天上得,你一大小伙子至于这么矫情吗?
  
  我脚下不停,穿着那双滑不溜脚的运动鞋大步流星往上爬,同事一边嘟哝着一边犹豫不决的跟着我。只爬了几步,眼前豁然间一片黑白两色——白华尽染的雪地上,层叠交错的林木全都千姿百态的披挂着白雪。每一根黑褐色的树干都如被粗重的白色画笔描绘过了轮廓一样。树干是如此虬结老硬,白雪却那么轻盈易惹,而树干就那么任厚厚的白雪随心所欲的压着。石阶周围的树都很矮,树枝细密交错。细小的树枝上,结满了一团一球的白雪团(今日的雪很黏)。有的竟斜斜的形成了风刮的样子,轻盈欲坠的被细枝挑着。许多小树远看,竟像是开满了一树的白腊梅花。而人立雪中,也仿佛置身于皎白如玉的花丛中一样。似真似幻的暗香如丝如缕袭来,沁凉透骨。近看,布满了树杈间的白雪团竟似毛茸茸的,圆形的像一个个白馒头,奇形怪状的像用牙齿扯起来的甜蜜的棉花糖。整个黑褐色的密林,已被白雪巧夺天工的描画其间。放眼远看,压着挂着千姿百态的积雪的黑褐色大树,重重叠叠,无边无际,布满了白雪皑皑的山野,而天空中,更白更新的雪花正在翩然飘落。偶尔,一阵风过,或一只鸟的飞离,会令大树上的积雪“轰然”洒下一大片来,洁白的细雪从高处的阳光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晶晶闪闪的划破了清凉安静的空气,奏响了一首天空与大雪地的歌。
  
  眼前的美景令我们惊叹。同事也忘了拒爬,只顾着埋头在我身后攒雪团,预备伺机袭击我。
  
  来到了白雪覆盖的旱牢,我找到了对面的那条“蛇”。不知是哪位无名的艺术家,把一根枯黄的长树干雕成了蛇的样子,树根雕成了蛇头,周身刷了透明的亮漆。因为树根的形状决定——蛇只有一只眼睛,永恒的张着血盆大口,正对着旱牢。每次路过它,我都要摸摸蛇的鼻孔,血盆大口里的舌头(舌头是圆形的人形舌头,不是长而分叉的),还有它的独眼。雕得真是惟妙惟肖。只是此时,蛇身上盖满了白雪,只有蛇头还昂然挺立在雪中。我用手拂去它独眼上的积雪,心里痛惜它——这样的天气也不能冬眠,一定很辛苦。
  
  其实一直很想给这条蛇起个名字,但它不会说话,不知是否喜欢。我想这条蛇常年吸取山的精气,也许有一日会活过来也说不定,那时它一定会认得我——局时我御蛇临峰,多神气啊!…哎,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上了峰顶,我俩矗立在雪中,迎着山风大口呼吸着山上的空气,太奢侈了。
  
  下山时刻紧接着来临了。我俩牢牢的牵着手,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可说相依为命。还没下几步,同事就说已吓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很具讽刺性的一幕适时出现了——一位老者全套运动装,健步如飞的超过了我们,一转眼就没影了——简直是人猿泰山啊!我俩同时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的鞋。半晌,同事吐出两个字“李宁”。
  
  后来我干脆放开了同事的手,调整步伐,将身体的重心放在了落脚时的脚心上,慢慢的也大步走了开来——原来这样走要比心惊肉跳一步一停的防滑多了——就看你步伐对不对,敢不敢放开胆子走。不过同事每隔1分钟就爆发出来的有惊无险的惊叫声,也着实给下山的路途增加了不少惊险成分。
  
  到了下山的大路,已经不很滑了。路旁的断崖上,有裸露的细密的树根,两只很美的小鸟正落在里面啄着什么。身型有两个麻雀那么大。一只翅膀是黑色的,肚皮却抹过了一条鲜艳的黄。另一只是黑蓝色的,羽毛炫丽,美极了。下次登山一定要记得给它们带些谷子来,这样严寒而漫长的冬季,怎忍心饿坏了如此美丽的生灵?
  
  下到山脚,我们漫步在那条宽阔的松林路里。路是柏油路,但照例铺满了白雪。路的两旁矗立着无数参天的古松树。几只小鸟隐藏在幽暗茂密的树杈间鸣叫,“啾啾啾”,只一个调子,交相呼应,像唱歌一样,太好听了。林高处,一只小鸟叫烦了,飞走了,一枝的白雪随之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我仰起头,四周围深褐色的古松树高昂昂,齐整整的直拔向天空,苍劲的枝杈在树尖处倨傲的分割出一小块静蓝,从那一小块蓝空中筛落下淡淡的阳光——而那阵细雪,正在这片懒懒的锈黄色的阳光里,在古老松林深褐色的背景中,晶亮闪烁的,轻轻凌凌的洒落下来,像一大把细微的银粒子,像精灵们的魔尘。这样的美境,恍兮惚兮,令人不知身在何处。
  
  下山时还遇到一位拄拐杖的老人家——他正在拄着拐,缓缓的爬山。我很感动,并以此为题材不失时机的教育了我那位同事(其实人家可比我大呢)。
  
  冬日的山,充满了灵动脱俗的美,连空气也仿佛是有灵魂的。山经历了风雪严寒,却反而脱胎换骨,清新自然得宛如新生。山将它满怀浮动的灵气与清新毫不吝惜的给予了所有来到它怀中的俗世中人。它就像块磁石,以巨大的亲和与能量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们——包括年轻人,包括艺术家,包括古稀老人,包括我们,包括所以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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