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枕巾湿了大片。心想:“母亲,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您的性格啊……”
思绪翻飞的一刻,记起乡亲们说过关于您的很多事。
一九四零年,十六岁的您听说:“离村七里外的山洞里躺着一位偷袭日军负伤的战士时,您迈着“三寸金莲”,费力的爬进那个您并不熟悉的山洞。用自己的褂子浸水,把水滴进昏迷不醒,直喊“水……水……水……”的伤员口里。
第二天,您带着干粮又到山洞时,等候您的是一位来救伤员的地下党。从此,您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党的知心人。党多次把埋藏银圆的任务交给您。
您为了圆满完成任务,不惜去离村三里地的那个名叫狼窝的地方冒险。一天夜里,您正在埋银圆时,一只野狼扑过来。您勇敢的挥动镢头,正巧打着狼的腰,狼惨叫一声,逃之夭夭。后来您常说“狼不过也就是条狗,你不怕它,它就不敢咬你”。
一九四四年盛夏,您在北树行参加一个上级会议时,日本飞机来空袭。您为不暴露目标,勇敢脱掉上身唯一的一件白棉布褂,藏在身下,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没发现目标,飞走误炸了柳沟集。
事后,领导表扬您:为保护同志,不顾羞,值得同志们学习时,您却笑着说“干革命这算什么”。
一九四七年,农历七月十六日,天热得出奇。这天晚上,区委决定在浔河南岸的空地上召开批斗地主、国民党分子大会。十里八庄的来了四、五千人,听说当晚枪毙10个人,作为大会主席团成员的您不同意处死那么多人,但您的建议没被采纳。
大会刚开了一会,激进民兵就逼着刚入国民党三天的房金钱夫妇交代国民党的秘密。房金钱夫妇哭着说“俺刚糊里糊涂的加入,别的什么也知不到”。民兵骨干认为他俩不说实话,决定抱他不满八个月的孩子去喂狼来要挟。母亲您听了站起来表示反对,提出了:大人的事找大人,不能牵扯不懂事的孩子。
您的观点一出,就引起了一场混乱,大会主席团主席批评了您。
您刚坐下不久,骨干民兵就把小孩送到了离会场二里远的浔河南岸的河边的沙滩上。
当您听到小孩的哭声和狼声时,您跑下主席台,冲向了河岸。
当您来到河岸,看见两只狼围着边哭边爬的孩子转。您一下子急了,猛的跑过去救小孩。在这关紧时刻,远处传来枪声,狼退进了树林。
您抱着小孩走进会场时,又一次引起了会场的混乱。大会主席团主席严厉批评了您,会场才得以安静。事后,您落下了个无法定名的处分。
淮海战役时,二十多岁的您带领民工支援前线,为淮海战役的胜利作出了一定贡献。
战斗胜利结束那天,您在组织民工返回时,突然听到哀号声。您急忙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位民工用枪托砸一位身负重伤的国民党兵。国民党哀求千万别脱他的大衣,脱了他会冻死。民工不听,抡起枪托朝他头上砸去。说时迟,那时快,您抓起一块石头砸上民工,民工嗷嗷直叫。
当您看到民工身上背着一捆国民党兵的皮带和大衣时,您气红了眼,抓起枪托朝民工一顿猛打。事后,您落了个殴打民工的罪名,党取消了您南下干部的资格。
一九五八年,您响应上级打水库的号召,搬离祖辈居住的肥沃土地,迁到了贫瘠的山区。本来就困难的您加上自然灾害,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一天,您去粮所买了二斤瓜干。当您拿起一片时,想起家中老小没舍得吃。路上,您看到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饿得东倒西歪。您毫不犹豫地把瓜干给了他们大半。孩子们吃得又香又甜时,您流着口水,饿倒了。
一九六六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一天,身为老党员的您,有幸坐在主席台上,批斗地主反右走资派。到红卫兵小将别着走资派的烧鸡,走资派不撑栽倒在地,小将们说他装死,并拳打脚踢。走资派嗷嗷直叫时,您窜下了主席台,把几名红卫兵打翻在地。会后,您落了个扰乱会场秩序,破坏文化大革命的罪名,被取消了主席团成员资格不说还差点被开除党籍。
改革开放以来,您又与那些思想守旧的人们发生了不少“争吵”。
一九七六年,当您听说大河以北偏僻山村缺少教师,文化落后,村民渴望来教师任教时,您千方百计动员我和我那身为民师的妻子去支教。就这样,我和妻子从此走上了支教路。
我和妻子虽然远离家乡,但家里还有三口人的地,每当我们回家管理庄稼时,您总是说地里没活不用上地,上一个星期的课就够累了,歇一歇,攒足劲好好教学,让山里的孩子多识几个字。有一次,我到了地里一看,是很好不用管理。
有一次我和妻子回家准备穿小沟时,您说:“你们歇歇吧,小沟都被你爹穿好了。”
我不信,到地里一看是穿好了,我正纳闷时,大婶走过来说:“老侄子,您妈拉犁穿沟不容易啊!开始你娘扶犁你爹拉,你娘小脚扶不好,你爹就同她吵起来了,最后改为你爹扶你娘拉你娘有好几次栽倒在花生沟里,脸都跌破了皮。”。我听了转身回家肯求她别再干了,别在做事瞒着俺了。
二00一年一月十二日,我带队到高柱学区监考,路过老家。我特地早走一步看望患了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我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说中午再来。
中午,我回到老家的街头时,看见母亲穿了一身衬衣,抱着大袄,冒着刺骨的寒风,蹒跚地走出胡同。我急忙扶着母亲问:“娘,您这是干什么?”母亲说;“我正睡着被风惊醒,忽然想起你穿的不多怕你冻着,就……”听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急忙把我娘扶进屋里,帮她穿好棉衣。
就在我和爹闲聊的时候,闻到一股烟火味。我急忙跑到锅屋,看见娘手里掇着燃烧的碳球,手上冒着青烟。我慌忙弄掉碳球,背起娘跑去药房。
我问母亲为啥这样做时,母亲说:“怕你饿了,快办饭给你吃,你吃了饭好回去教学。我一看炉火不旺,想换块碳,谁知心一急,把换的碳当成了除的菜,把空着的手当成盘了”。
我听了,双膝跪地扶着母亲的腿痛苦不止。
二00四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母亲走了。临走前,母亲一再叮嘱我们姊妹几个,做事做人要光明磊落,清正廉洁……
母亲,就这样走了。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但您善良的脾性会影响我一生,终其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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