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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爸爸妈妈一起在东坪

时间:2009/12/22 作者: 惟落伤 热度: 74320
  已经很多年头,偶尔抓住了一些碎片,细细把玩一番,过后也就淡忘了。
  
  只是我渐渐从一岁两岁十岁二十岁…
  
  爸妈也很快的三十四十,不可抑制的五十六十…
  
  那还是一段太过清贫的岁月,其实真正有记忆是在四岁。爸爸在开饭店的房东那租了第三层的两个小小的房间,奇怪的是外边竟是很大一块坪顶,还有一个花坛,里面种满了牛皮菜和大朵大朵我叫不出名字的花,下雨的时候,花坛边日久年深长满青苔的砖头上爬满了蜗牛和蚯蚓。
  
  爸爸就在这大片坪顶上靠墙搭了一个棚,用帆油布盖顶,权当厨房。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雹加狂风掀开了帆油布,砸坏了木架,并且把一锅牛皮菜吹落到楼下。虽然我现在还如此清晰的记得这些,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厕所在哪了。
  
  刚开始只有一张小床,它满心的接受爸爸,妈妈,姐姐和我,尽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床也是傍墙的,我被扔在最里边面墙而睡,紧贴我的妈妈不容我打一个翻身。那么小应该不算是失眠,总之晚上我的精神很好,月光的清辉水一般从窗户泻下来落在墙上,溅满了我的脸,在爸爸此起彼伏的鼾声里,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见一只半截拇指大的蜘蛛在我的鼻尖和墙壁之间爬过。每天也是我起得最早,淡淡的晨雾里透着一丝丝寒气,我抱着臂膀蹲在花坛边呆呆的看那大朵大朵的花好久好久。
  
  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可言的,爸爸订了我懂事以来第一次接触的书——《故事会》,我也可以看看插图。夏天总是感觉不热,我就坐在凉床上听爸爸给我讲杨子荣智取威虎山,五龙山缴匪记。房东彭伯伯买了台17英寸的彩电后,吃过晚饭我就会怯怯的跑去看动画片。电视摆在饭厅一角,小小的我就静静的坐在下面,用左手撑着头沉浸在动漫里,一点也不去理会旁边大吃大喝的司机们。
  
  五岁我出麻子,发着高烧。妈妈去买菜,让我一个人乖乖的在家里,不要出去,因为麻子是见不得风的。可是妈妈久久不回,于是我顶着枕巾,把脸包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跑到阳台,透过栏杆的缝隙来搜寻妈妈,心里想着对妈妈说“看,这样子风就不会吹大了。”
  
  在闵家完小读学前班时,我也能读《故事会》上的一两个笑话。虽然还不懂爸爸那些大块头书《隋唐演义》,《三国演义》,《天龙八部》…但是看到厚厚的一本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就感觉很知足。有一次偷了家里五十块钱后,在学校的小卖部吃了一天的冰激凌,能吃的也都吃了个遍。妈妈是怎么教训我的忘记了,想起来的一个画面是我缩在黑暗的墙角啜泣,爸爸在一旁抚慰,并从我口袋里掏出一片牛皮糖,俏皮的说“你看,并不是精光,还给我留了一片”…就象他们商量好了的,妈妈扮老虎,而爸爸总是很祥和,可是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从来没打过我和姐姐一下。
  
  日子也会好起来。小学一年级下学期的一天放学,远远就看见爸妈用板车拖了一个庞然大物,用纸盒装起来,是一台21英寸的康佳彩电。从此开始熟悉每个电视台的动画节目,从下午五点浙江台开始,中央一台五点半的动画城,六点的动画城,贵州台六点半的太阳雨,偶尔爸爸不在家,七点就可以不看新闻联播而是中央六台的忍者神龟。我和姐姐也再也不用挤在爸妈之间而有了自己的床,住大了里间。晚上九点是必须睡下的,放《宰相刘罗锅》我和姐姐会忍不住悄悄爬起来在墙后伸出一个头看李保田提一桶生姜给张国立贺寿号称一统江山而乐得笑出声来,然后被妈妈提起来丢回床上。最幸福的是爸爸和我一起看《狮子王》,刚刚吃过鱼子和整抄青椒,我还用青椒汤拌饭,用筷子把一碗饭划成四块,一块一块的吃掉。很冷的天气,我们围在炉火傍,或许是因为刚刚吃了青椒,我感觉全身暖烘烘的好舒服…
  
  有很多的连环画,《真假葫芦娃》,《四毛从军记》…很奇怪的一些图集,所以相信了妈妈编造荒诞的《张古老和狗下蛋》,据说那只书上的狗还能叫出声来,如果期考进了前三就有这本书做为奖励,结果我是第几也忘记了,反正再怎么我也是不能得到这本书了,除非出现一本书上面写着妈妈著。其实我最想要的是一把能打子弹的气枪,但是每次都莫名其妙的被妈妈买成了会发出九种不同叫声的玩具枪。但是妈妈并不阻止我养蚕,甚至带我去采桑叶以及和我一起看蚕的结茧和破茧。还有第一次写作文妈妈教我的句式——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难过的是…这个句式伴随我走过小学和初中。
  
  对妈妈发火是因为回家后没地方做作业,因为做完作业才有动画片看。而仅有的一张桌子被用来炒地皮,我试图把桌子掀翻结果没有成功。以后妈妈再也没有在我放学后打牌。真正的恐惧是流感猖獗的时候,当时的医术也并不那么高明,一家人只有我没有感染。爸爸妈妈姐姐整天无力的躺在床上打点滴,而且确实每天都有人死去,满城风雨。我从没有那么害怕过,就算是那只大蜘蛛在我和墙壁之间爬过,我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一家人只剩下我,或许房东彭伯伯会收留我,可是我不要做他的崽…好在病情得到控制,爸爸妈妈姐姐好的时候,我哭得好开心好开心。
  
  七岁生日那天全家去资江游泳,我一个人偷偷过一个水滩,爸爸正和一个熟人聊天。突然我脚下一滑被水冲走了,我在水里扑腾着喊爸爸。爸爸跳下来抱住我,我们可能冲开了有十多米远,水实在太急,因为在修沿江大道,只剩一个口合龙了,水花就在这个缺口里哗哗的望下留,我只记得我们在一个旋涡里天昏地暗,我能看清那雪白的浪花,我并没有晕过去,庆幸的岸上丢下来一个硕大的汽车内胎,我和爸爸终于得以幸免。遗憾的是我丢了一只凉鞋,爸爸丢了一只拖鞋。妈妈吓得直摸胸口,我到觉得没什么,还炫耀的说我会憋气。事实上彭伯伯给我做的蛋糕还没吃完,回去后彭伯伯说这天是鬼门关关门的日子,龙王爷每年都要抓十四个小孩回去。
  
  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回老家,我觉得在这里实在不错,虽然房子只有两间,可是有疼我的彭伯伯,还可以看到每次资江涨大水和姐姐一样大的邻居小赛去洪水里打捞上游飘下来的东西,不过最终我们还是回去了,我也再也没有到过东坪,十多年过去了…
  
  我想以后的日子爸爸不可能再和我一起看《狮子王》,妈妈也不可能陪我一起养蚕,或许只能在往后的年末里一家人围而坐看着乏味的春节联欢晚会,然后我慢慢的靠在妈妈的肩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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