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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冲游记

时间:2009/10/31 作者: 苏苋 热度: 79301
  久闻钱冲大名,忙里偷闲,去了一趟,竟有几分惊喜。据说,“冲”的意思是两山之间低洼的地带,山涧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人们在这耕种聚居,生息繁衍,形成了今天的村庄。钱冲风景区的地形很有意思,当你由主干道进入风景区,有一座环形岛分成的两条岔路,向左是钱冲,向右是仁和,其实,他们只是一山之隔的两个村,分布在同一座山的两侧山谷,无论向哪个方向行进,都是在绕山环游,最终回到同一地点,这可算是“殊途同归”吧。
  
  进入钱冲,满目山色迎面扑来。抬眼望去,像有人在天空划了一道曲曲折折的波浪线,其上是湛蓝,其下是一色耀眼的青翠。它的好处就在于不板滞,多变化。记得冰心有篇赞美海的文章,其中发表了对山的不满,说它像老牛一样沉闷凝重,其实不然。这里的山美就美在山峰的线条,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或缓和或峻急,或柔美或清刚,绝不类同。定睛细看,山上种着野栗树、柿树、银杏树,路边有木耳、苞谷、一串串艳丽的野花。五步一弯,九步一转,风景不同。
  
  在谷底,镶嵌着绿琥珀般的小湖,涟漪泛起,几只刚长绒毛的小鸭子安静嬉游,旁边一畦绿油油的菜地。沿着山势缓缓盘旋而上,忽地几间村舍跳入眼帘,粉墙玄瓦,木窗矮檐,窗口常挂着一张簸箕。又忽地一座山峰探出头来,和身前身后的众山们错落叠嶂,掩映成趣,随着角度不同变幻出别样的情致。及至到达山顶,视野就更开阔了,如果说在山间时是置身于一帧渐次展开的动态卷轴之中,那么,当站在山顶放眼眺望,就如同静静地远观一幅淡淡的墨色山水画。古人说,文章是案头山水,山水是天地间的文章,我看画作也是一样的,但看那一抹深青在苍然暮色中随着层层线条荡开、淡去,山脚下一带白粼粼的河水划过豆腐块似的农田和屋舍,我不禁感慨,难怪中国画一出手就气韵生动,什么散点透视、重于写意,根本不需要古人费心思,摆在他们面前这一幅天地间的山水就是最好的画作,只要照实临摹就是上乘。
  
  钱冲著名的东西有两样,一是银杏,一是新四军某部医院的旧址。银杏大概是这里最平常的植物,满山遍野,随处可见,甚至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都种着它,此地的银杏奇就奇在“古”,路两旁的银杏都挂着介绍的木牌,抬眼望就是千年。看着那些合抱粗的躯干,龟裂的皮肤,盘虬似的根脉,和依旧青翠、亭亭如盖的繁茂枝叶,只能仰望兴叹,俯首低吟。那棵传说中的银杏王,三千多岁了,如今枝头竟仍然挂满了青绿果实,真是令人惊叹。
  
  山里天气多变,一会艳阳高照,一会就下起蒙蒙细雨。我们在乡民的指点下找到了新四军某师的医院。它藏在山坳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因为这支部队当年是由李先念领导的抗日游击队,老人们说抗战时本县建立了根据地,来了很多外地的游击队员,日本人扫荡时就死了七万人,可见当时战事是极其危险艰苦的。我们去时,医院旧址正在维修,墙壁砖瓦都在翻新,屋里的东西也搬空了。那是一间宽敞结实的宅子,前厅堆满了维修的工具,天井狭长,后面是主屋,当我走进的刹那,被震住了,每一间屋子都是相连的,一扇又一扇门打开,从一边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尽头,这样一来,除了正对大门的一间,其他房间光线都很暗,又加上灰蒙蒙的天气,从我所在的屋子里向两边望去,那一间间昏暗的房子就像一只只充满秘密的黑眼睛,又仿佛张开黑洞洞大口的怪物,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敢多呆,赶快出去,在天井里踱着。望着厚厚的青石砖和粗壮的廊柱,有人感叹这房子的结实。“当然,这可是地主的房子呢。”在前厅做木工活的老师傅停了下来。我们来了兴趣。
  
  这所宅子的主人曾是这一带最富有的地主,据说他的家族在同一天开始动工兴建六所宅子,这只是其中之一,可以想见其家势之隆盛。砖,要用山里最厚实的青石;柱,要用岭上枝干最粗的杉树。乡下的地主不懂什么奢华,反正是为自家儿女,只要房子结实而且阔气,能给子孙们一代代传下去就行了。可惜这简单愿望也破灭了。房子建成没多久,山里来了土匪,把大大小小的宅子都占了,宅子里的人,要么被杀,要么不知所踪,只知道有个小儿子被掳卖到南方了。之后新四军的部队来了,赶走了土匪,但地主的宅子当然也被没收,于是,有的被征用,如这所就成了医院,有的被分给了农民,最后,不知是失火烧了,被人为毁坏了,还是年久失修坍圮了,反正只剩下两所。
  
  另一所距离这里不远,倒更气派。前后三进,大门并不宽,但古朴庄重,两旁有侧门,可能是供仆人进出用的。进门正对着的是过厅,中间隔着小天井,两侧各有厢房。光是过厅,就比前一所房子的前厅要宽敞多了,且处处显得明净磊落,整体上轩昂得多。穿过客厅,仍有一个天井,新奇的是,右上方有一个阁楼,四角飞檐,雕花窗格,倒像一个供人休憩远眺的秀气的亭子。维修工人告诉我们,那曾是这家小姐的绣楼。原来是小姐的闺房,怪不得这样雅致。“原来如此,那小姐肯定在这上面抛绣球吧!”有人开玩笑。我却忽然想起,不是说这个家族被土匪袭击,除了一个小儿子没人幸免于难吗?那么,这位小姐的命运又如何呢,也许她曾站在我正站着的地方,眺望过我曾眺望的青山,那时她在想些什么呢,她的容颜她的思想她的结局都无人知晓,甚至她所属于的那个庞大的家族,曾经的壮丽辉煌、苦难屈辱都在呐喊与火光中化为灰烬,时间像泥石流无声地决绝地掩埋一切,人们仅能从岁月层层的累土之下挖出历史的化石,靠着这些碎片拼凑出当年依稀的图景。
  
  临别时,抬眼望见屋檐上雕刻的兽形花纹,早已面目模糊。出钱冲时,回首那一片秀色山峦,还有那座充满传奇的老宅,在心里轻松地跟它们说再见。
  
  注:钱冲位于湖北省安陆市,国家银杏基地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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