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暑假几乎都是在劳动中度过的。
我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八岁上小学一年级。记忆中从上学始,每年暑假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挑猪草。那时每家每户都养猪,生产队里也有养猪场,因为粮食紧张,人都不够吃,不可能有粮给猪吃,猪只能以草为食,杂拌一点麦麸、米糠里面,就是“美味”了。因而猪草的需求量很大,农家的孩子只要拎得动篮子就要挑猪草。平常放学回来,书包一撂,先挎上篮子去河边沟坎,挑满一篮猪草后再回家做作业,暑假更是以挑猪草为主业了。
我家那时正常养两头猪,春天到市场上捉回苗猪,养到暑假前后,长到一百多斤,正是大量吃食长膘的时候。爸爸妈妈田里活儿多,忙不过来。一放暑假,我就成了家里的小猪倌,不但挑猪草,而且要切猪草、烧猪食、喂猪。养猪时间久了,与猪相处时间长了,对猪就有了感情,也不嫌猪脏猪臭了,一天三顿猪食按时喂,猪圈脏了及时扫。猪也好像通人性似的,只要一看到我,就摇头摆尾嗡嗡叫。不过,要满足两头猪每天的猪草,却不容易。家家户户都养猪,都要挑猪草,哪有这么多的猪草呢?我就和弟弟一起下河捞一种叫“毛鱼尾子”的河草给猪吃。后来又养水浮莲、水葫芦,猪草终于不再紧张,不要说两头猪,就是多养几头,也不会缺吃少喝了。
除了挑猪草,扯桑叶养蚕也是我常干的活。暑假里正好可以养一熟夏蚕。7月头上刚放暑假,买半张或一张蚕纸回来孵化出幼蚕,在家中的空闲地方,用竹箔搭起蚕床,采摘桑叶精心喂养,大约二十多天,那如芝麻大小的蚕蚁就会长成白白胖胖的成蚕了。等到蚕身通体透亮,不再吃叶,摇头晃脑地爬向蚕床边沿,就说明蚕要“上山”了。这时将蚕捉到事先用麦秸秆做好的蚕山上,不一会儿功夫,蚕就吐丝结茧了。
养蚕是一项细活,也是一项苦活。特别是夏蚕,因为饲养期短,气温高,又有蚊虫叮咬,更难伺候。但爬树扯桑叶却令我们乐此不疲,其刺激和吸引力不亚于下河洗澡。我和伙伴们身背绳子结成的网兜,爬上高高的桑树,一边扯桑叶,一边吃桑葚,桑叶扯满了一筐,桑葚也吃得满嘴发紫。有时来了女孩子围观,我们就站在那树杈上,像做杂技似的,使劲地晃动树干,向那些不敢爬树的“胆小鬼”显摆自己的胆量和威能,吓得她们不停地惊叫,我们就得到巨大的满足和无穷的快乐。也有发生危险而乐极生悲的时候。有一次,我正这样在树杈上忘乎所以地摇晃时,突然树枝“咔嚓”一声折断,我从树上跌下来,惹得一群孩子哄堂大笑。好在屁股着地,未有大伤,但几天走路都有点一瘸一拐的。
养猪和养蚕,付出的是体力,创造的却是“财富”。猪能卖钱,蚕茧能卖钱。在那个年代,不管做什么事,干什么活,哪怕能帮父母多挣一分钱也好啊!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十年暑假,干过多少活儿?记不清了。栽过秧,掼过把,车过水,罱过泥,挑过担,看过场……一副嫩嫩的身子骨,就在这一个个暑假的劳动中变得渐渐地硬实起来了。从小的劳动,既增加了我的生产生活知识,又使我在很小的年纪就品尝到了人生的苦乐,更磨练了我的能力和意志,让我受用一生。30多年过去,至今我还常常想起暑假中那些辛苦而欢乐的劳动场景。
这些过去年代的暑假故事,现在的孩子们是不能理解个中滋味的。如今,无论城里,还是乡村,孩子们暑假里的功课,可以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他们就是想干点什么感兴趣或力所能及的活儿往往也不可能,因为大人们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条:“学习去!”学习,固然好,但现在孩子劳动观念的缺失,自理能力、独立生存能力的降低,不能不说与他们从小经历的劳动太少有关。
劳动,我暑假的美丽功课;劳动,更是人生的美丽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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