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是我初中的同学,也是我那时最好的朋友。初一到初二,我俩都是睡一铺的,在初三的时候,大家常常和金智海、老左一起拿了英语去河边随意的找一个石头坐下背书,看着夕阳慢慢的消失在两座山的夹缝中。他家有五个人,双亲、奶奶、他哥和他,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中考的时候他未考上,复读一年去了永平二中,读了一年又退学。高考结束后我和爹妈说要去各个朋友家都呆几天,便是在那时见到了他母亲的。
他母亲属龙,和爹同年,一个平凡的彝族妇人,把自己的一身花在那一片黄土和家庭的灶烟上,日子使得她看来过分的衰老。那时不是很忙,我和大帅去河边钓鱼,忙活了一天钓到几条很小的小鱼,她用油炸了盛在一个小碗里放在我面前,说是我们钓的我们吃就好。我是不大吃鱼的,后面还是她和大帅一起吃完了。
晚饭的时候去菜园找菜。我最喜欢农家的菜园,到处都如清晨的薄雾一样湿漉漉的,纵使在正午菜地也是绿莹莹的散着水气,可她家住在岭子上,正对着太阳,园子里的菜都垂头丧气的干焉着没有神采,只有在水塘边上的香菜倒是嫩绿嫩绿的。她见我去菜园看便不好意思了,说都没什么菜吃的。我忙和她说我不讲究的,如在家就好。为了怕太过尴尬,我就跑到下面一家人的屋后摘酸渣了。
天黑回到家里,她用香菜煮了鸡蛋,我是还未见过这样的做法的。香菜依然是绿绿的,鸡蛋的颜色也很鲜艳,样子对比很明显,吃起来觉得很新鲜,那晚吃了好多碗饭。第二天我起的很晚,去和大帅放养,一山一山的乱赶…听得见她喊我们吃饭的声音,在清晨的雾气中也显得朦朦胧胧的,混合在早间的鸡鸣、鸟叫、狗吠和一切虫子、山羊的声音中,一如我在农村时时被感动到的温馨。
早饭主要是一只鸡。最常见的做法——黄焖,鸡又嫩又肥,她一个劲的往我的碗里夹肉且一面说着没菜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这是一切农村妇人最常见的话语,每每去到一家,总是需要一面受着她们的殷勤款待一面听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说没菜请包涵之类的话语。
第二次见面已经是大一下学期放假了,大帅突然的跑到我家约我一起去金智海家。我们先去了他家摘送给金智海的苹果,天已将近黄昏,太阳已落山,只剩下余晖在两山之间泛光。我们走到岭上,正好他母亲在园子里锄菜,天黑前的余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她仔细的叮咛我们骑摩托要小心…
再一次见,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是在集市上,遇到她,也不记得说了什么话,好像我妈也去了,她们还讲了一些话。不过,我终于不记得说过什么了。在那群挤挤嚷嚷的人中,不会给你留下任何特殊的印象…
这样一个妇人,就去世了么?我蒙了一阵子赶紧给大帅回短信问他,等了半响也不听见手机响。我等不下去了,不知道事情可别想睡了,于是起身下床跑到宿舍外面去给他打电话。
果然是去世了,癌症。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到昨天早上是十一点多去世的。大帅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不时的打着哈欠,我知道的,自从五月烤烟以来,他每晚守在烤房的外面招呼火从未舒适的睡过一觉。“去的很平静,没留下什么话。”他这样和我说,“人已经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听他低低的说,偶尔夹着一声声的哈欠。临末了,我对他说:“寒假会回来,到时候去和你待几天。”这样,我们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她去的时候有没有遗憾。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入赘人家且有了孩子,小儿子在家继续延续着她的日子也已订婚。她留给他一个生病的丈夫和一个70多岁的母亲,还有对她的不尽的怀念,“我也想不明白,四月的时候还和我一起栽烟的,如今倒是去了!”
今天是她下葬的日子。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这个妇人的离世有丝毫的变化,而她过的日子依然的回在他的儿子身上延续下去。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记下这些微薄的记忆。她在那片土地上忙活了一辈子,如今也安静的趟在里面,一些记忆,活在她所能影响的人中间。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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